第83章
“王爷……”达庄沙哑开口,“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时鸿站在程慎之身后,借着牢狱中摇曳的烛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他约莫二三十岁年纪,面容憔悴,举手投足间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粝。
可此刻,他眼中蹦出灼灼的火焰,仿佛要将这阴暗牢狱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一时没了声响,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中回荡。几人行至牢狱尽头,狱卒会意地放下灯笼,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不敢有片刻停留。
牢中昏暗的角落里,一个身着囚衣的女子静静坐着。未经修剪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打结的发丝,头颅却依然高高昂起,若非服饰简陋,仿佛还是那个在中秋夜宴上翩然起舞的异族舞姬。
达庄在看见她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他顾不得所有的礼数和规矩,径直越过程慎之,一步一顿地走向牢门,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白挽?”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冰冷而空洞地朝囚笼中的女人发问。
牢中的白挽微微一怔,不分昼夜的囚禁让感知变得迟钝。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在达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出声,“大庄头?”
发黑发黄的指尖轻触干裂的唇瓣,白挽仿佛看见情郎的娇羞少女般低笑出声,“你竟然还活着呢,真是命大。”
“托你的福。”达庄的胸膛剧烈起伏,粗糙的大手在袖中死死攥成紧拳。“村里那三十几条人命,可没俺这样的好运气。”
白挽歪着头,凌乱发丝黏在颊边,那双曾经勾魂摄魄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浑浊的光。
“村中三十几条人命……不是早被大火烧干净了么?浴火重生,如何不算福气。”她“哧哧”地笑着,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达庄猛地一拳砸在栏杆上,震得整扇牢门嗡嗡作响。时鸿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却被程慎之一个眼神制止。
白挽坐在牢狱阴影里,对达庄的暴怒冷冷一笑。
达庄深吸一口浑浊阴冷的气息,赤红如血的眼紧紧盯着白挽,仿佛要在下一刻将她撕碎。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股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白挽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脊背抵住墙角那堆发霉的稻草上。
达庄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他侧过脸看向程慎之,眼中带有恳求与疯狂。程慎之沉默片刻,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抛给时鸿。
“让他进去。”
时鸿手忙脚乱地接过钥匙,上前递给牢门前的达庄。
他自然认出了这是白挽,却不明白这汉子与她有何恩怨,更猜不透程慎之带他们来此,意欲何为。
达庄接了钥匙,强行沉下心绪,一把一把地翻找对应的钥匙。在一片“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中,锁芯终于转动。达庄将牢门推开一道缝隙,这才重新看向白挽。
白挽始终瘫坐在原地,目光越过步步逼近的达庄,死死盯向牢门外的程慎之。一行浊泪顺着脸颊滑下,她终于明白,自己与他,今生今世再无可能。
若有下辈子……白挽沉浸在幻想之中。
达庄原本强制压制的步伐,被她这目中无人的姿态彻底激怒。他如同刚挣脱牢笼的困兽般,猛地朝着白挽扑了过去!
白挽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起吓得一惊,下意识朝后闪躲。但达庄的速度更快,他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扼住了她瘦弱的脖颈,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几乎嵌进皮肉。
“你!你还记得……村口的达庄家吗!?”他嘶吼着,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白挽被他掐得面色发紫,双手拼命撕扯拍打,却撼动不了分毫。窒息如潮水般涌来,不过几息之间,她已如濒死的鱼般剧烈扭动,双腿乱蹬,指甲在达庄肩上划出凌乱的血痕。
挣扎间,她的右手猛地探进身后铺散的霉草深处,还未等达庄反应过来,白挽已用尽最后的气力,抽出那柄暗藏的匕首,朝达庄的心口狠狠刺去!
利刃破开皮肉,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达庄身体一僵,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手上的力道不由一松。白挽趁机大口喘息。
然而还未等她缓过气来,下一瞬,那只扼住脖颈的手竟猛然收得更紧!
在白挽惊恐的眼神中,达庄像是被深入骨髓的恨意激化,丝毫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他一只手牢牢把控住那细弱的脖颈,另一只手反握住没入胸口的匕首,猛地向外一拔!
牢门外的程慎之猛然皱眉,向前踏出半步,却也只是静静看着。时鸿的双眼早已瞪圆,他张大了嘴,僵在程慎之身后,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匕首拔出的瞬间,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浸透了那粗糙的衣衫。
“这一刀……还给你!”
达庄嘶哑地开口,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狞笑。他高高举起染血的匕首,眼看着就要狠狠落下!
第68章 万家灯火 二人虽然相隔重重宫墙,也不……
“这一刀……还给你。”
达庄嘶哑地开口, 握着那柄沾满鲜血的猫眼匕首,毫不犹豫地反手朝着白挽心口狠狠扎下!
“啊……”白挽的瞳孔骤然放大,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停顿。她难以置信地低头, 达庄却已从她心口抽出匕首, 再次高高扬起, 再次积攒全身气力狠狠刺下。
“这一刀, 是替阿爹阿娘捅的……”达庄咬着牙扎下匕首, 声音哽咽,混着泪水和血水一同吞没。
“这一刀, 是为村长老王头一家。”
“这一刀,是为村里最美的阿花姐。”
“这一刀……”
随着匕首一次次起落, 白挽眼中的光逐渐黯淡。她甚至来不及呼痛,本就微弱的生机便已在这手起刀落间彻底消散,那双扩散的瞳孔里,最后映照着的, 是达庄那张被仇恨彻底吞噬的脸。
达庄整个人异常暴怒, 在将村中三十余口人的名字一一念完后, 他扼住她脖颈的手才终于松开。
踉跄着后退一步, 达庄背靠着冰冷的栏杆缓缓滑坐在地。胸前的伤口随着动作早已涌出汩汩鲜血,迅速在身下聚成一片流淌的暗红。
他望着对面已然气绝、双目圆睁的白挽, 脸上终于扯出一抹扭曲而释怀的笑。他用尽最后气力, 朝着阴冷的虚空喃喃道:
“阿爹…阿娘…你们看见了吗, 孩儿不是不学无术, 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话音未落, 他的头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阴暗的牢房中,只余烛火幽幽散发微光,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萦绕满房。
程慎之一动不动, 静默地看着这片死寂。他脸上无喜无悲,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情的快意。
……
望春楼内室。
宁鸾托着腮倚在窗边,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宁长明忙碌的身影。
后院中,宁长明正指挥着仆从们正将一箱箱货物从马车上卸下,有条不紊地分类搬入库房。
正午的日光带着暖意,透过树隙,在层层叠起的货箱上撒上斑驳的影。
连日的奔波让宁大公子难掩倦意,可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这一趟他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带回了南部特有的药草和物产,显然收获颇丰。
当一个不起眼的木箱被两名仆从抬着经过庭院时,宁鸾眼睛忽然一亮,她反手扣上案头那枚鸾鸟面具,起身就要往楼下冲。
“小姐!您还没换衣裳呢!”青露急忙唤住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生怕晚一步自家小姐就跑没了影。
宁鸾这才恍然回神,风风火火折回屋内。不多时,再下楼的她已换上一袭月白儒衫,从容地理了理衣襟,俨然是步履从容、仪态翩翩的掌柜“林公子”。
“主子,”宁长明一见她过来,立即迎上前,也顾不得场合便拉住她的衣袖,迫不及待要诉说这一路的见闻。
二人在后院一角站定,一边看着仆从有序地搬动货物,一边听宁长明娓娓道来这些时日里的所见所闻。
宁鸾的目光始终流连在角落那几个存放药草的木箱上,宁长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解释道:
“主子好眼力,这正是按您吩咐采买的朱砂草。”他谈及商贸时,满身都是从容和自信,“南边市集上三个铜板就能换一大筐,咱们的人把能见着的都收来了,特意单装了几箱,一株都没磕碰着。”
他略带好奇地追问道:“只是不知,这朱砂草究竟有何妙用?听当地采药的老翁说,受伤时将草嚼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愈合得快上几分,却也不会特意去采。”
宁鸾这才将目光从木箱挪开,移到宁长明风尘仆仆却难掩兴奋的脸上,“这是异族部落的偏方。南部县城的医女加以改良,以此草为主,配以几味辅药,制成膏油,疗效远胜京州城市面上的寻常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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