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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舒?”这下倒是接通了,梁谨的声音传过来。
  “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舒橪强行维持着语气的平稳:“梁老师,冒昧打扰了。我现在找知予有急事,可电话一直打不通,请问她和您在一起吗?”
  梁谨愣了愣,说:“她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住,这两天没回家里。”
  舒橪心里一沉。
  “我刚才敲门了。”他说,“……她不在家。”
  梁谨倒吸一口冷气:“台风天,她不好好在家待着,怎么还跑到外面去了?”
  雨势丝毫未有减小,水位已有肉眼可见的上涨趋势,举目望去,汽车仿佛雨中的一座孤岛。
  舒橪逼着自己冷静,努力把言语中的焦躁克制在合适的分寸里:“梁老师,如果知予联系您,请您一定告诉我。我……”
  我需要见到她。
  从梁谨那里,舒橪没问出任何消息,然而时间分秒流逝,交通广播里不断播报着道路瘫痪和车辆求助的信息,一字一句,令人深深心惊。
  《刻度》杂志社的官网,留有他们的公开号码,舒橪抱着一线希望打过去,竟然还有人接。
  “喂,您好,这里是《刻度》编辑部。”
  舒橪焦急道:“请问社会部记者梁知予在吗?我找她有急事。”
  接电话的是杂志社的前台行政。
  几小时前,公司通知了放台风假,同事们陆陆续续回了家。财财不能单独留守,她一边拿猫条哄它进猫包,一边心不在焉地接电话:“你问梁记者?她今天没来公司。”
  “她是出去采访了吗?”
  “不好意思,我不了解他们各自的工作安排。”
  心脏似乎结了层霜,舒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的电话,脑海里糊成一片。
  不在自己家,不在母亲家,不在公司……
  梁知予,你到底去了哪里?
  他从未有过这么方寸大乱的时候,思绪像是凝滞的死水,寻不到任何出路。
  他终于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和梁知予之间的交集,少得那么可怜。
  他们甚至没有共同朋友。
  手机嗡嗡震动,来电显示为舒丽玲。舒橪魂不守舍地接起,含糊应了声:“……喂?”
  “你现在方不方便去趟医院?”
  舒丽玲口吻很急,“你爸在单位突然晕倒了,这会儿还不知道人怎么样。飞机高铁都停了,我一时半刻赶不回来。松川雨大不大?要是路况允许,你开车去医院看看情况。”
  舒橪总算拾回了一点神智,闭眼深呼吸,“好。我现在就过去。”
  市一医院的地理位置占优,处在一块平缓上坡区域的坡顶,路面没什么积水。
  舒橪到了医院才知道,原来高宏朗是因为连续工作,体力不支而晕倒,几分钟前刚刚醒来。
  父子俩一个面容憔悴,一个浑身湿透,在病房面面相觑,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你这是……怎么弄的?”
  最终还是高宏朗先说话。
  “忘带伞了。”舒橪轻飘飘遮掩过去,“您呢?感觉怎么样了?”
  “我倒还好。估计是前两天连轴转,没休息好,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高宏朗撑着身体坐起来,“外面雨这么大,你没必要过来的。现在到处都积水,多危险。”
  舒橪淡淡说道:“我不要紧。您还是趁早给我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吧。她在外地,怕您出事才叫我过来的。”
  高宏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称是。
  他急忙给妻子打电话,不出意外地迎来了爱之深责之切的数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接受教育。
  舒橪旁听到一两句,心里仍沉甸甸的,忍不住绕出去,又拨了梁知予的号码。
  仍是没接。
  他快要喘不上气,茫然地在走廊里兜圈子,心神难定。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急诊。
  大厅里人来人往,一片喧嚷。有刚被救援队送过来的伤者,也有哭天抢地的家属,蓝绿白构建的基调颜色里,他只是极不经意地望去一眼——
  那个让他担心得快疯的人,竟然就像林海中的一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舒橪几乎以为是幻觉,怔怔看着梁知予的背影,在病床和医护之间打转。
  声带锈住似的,半天发不出音节,宛若经历了一场重大的失而复得,大脑间错着承受惶惑与狂喜。
  “梁知予!”
  她寻声回头。
  看向的却不是他。
  孟晔像个从天而降的聚光灯,不费吹灰之力地,率先走入她的视线。
  第33章 33 结束 “我也觉得我疯了。”……
  “都包扎好了?”
  梁知予看见孟晔从诊室里出来, 连忙起身上前关切。
  孟晔温和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擦伤。”
  他小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手指上也有几道血痕, 已涂上了药水, 哪怕此时也不忘自嘲:“是我运气不好,来松川正赶上台风天, 还连累你陪我来医院。”
  梁知予摇头说:“怪我太心急了。明明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不该这么早和你说的。”
  就在几天之前, 她在另座城市参加媒体行业的代表大会,巧遇了大学同专业的同学。两人聊起往事, 不知怎么就讲起了那位姓庄的学姐, 原来当年之事, 在京州大学的同学圈里亦有流传。
  同学在一家晚报任职, 当时也有涉足该选题的想法,甚至已开始着手调查当事人背景资料。但她的嗅觉显然更加敏锐,在察觉到那位许老板背后并不简单的时候,便识趣地停了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活动行程的最后一天, 梁知予费尽心思, 从同学那里拿到了一份简短的资料。上面记录的正是三年多以前,那桩讨薪案主要当事人的情况。
  名单上绝大多数的人, 现如今已经离开了松川;尚未搬离的,除了两年前离世的一位,便只剩下两人, 一个叫陈鹏,一个叫罗兴,恰好是两户相邻而居的熟人。
  梁知予按捺不住, 连忙把消息分享给孟晔,未曾想到他的行动力如此之强,连夜坐飞机赶来,更未料到天意弄人,台风“瓦娜”直扑松川。
  他们二人住在老城区积水最严重的区域,梁知予和孟晔趁着中午雨小那会儿,在他们的住所附近转悠,原本预备来个出其不意的临时采访,谁知途中遇上的卷土重来的倾盆暴雨,两人被困许久,孟晔还不慎摔伤,直到半小时前,才坐上了救援队的冲锋舟。
  孟晔苦笑:“伤也就伤了,这趟没见着人,实在可惜。”
  梁知予正想出言安慰,忽听耳畔一把冷冰冰的男声:“孟先生,既然受了伤,就应该好好休息,何必还留在这里强人所难?”
  她错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舒橪沉着一张脸,现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定定看着他们。
  他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隐约透出胸前起伏的肌肉,几绺被水打湿的头发垂在额前,显得眼神格外晦暗。
  滂沱雨意,让急诊大厅里蓄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可他却像一座醒转的休眠火山,岿然不动的时候,也让人嗅到尘与火的气息。
  孟晔没和舒橪打过照面,不过听称呼,便知道他是对着自己说话,自然也未曾忽略话里不善的语气。
  “你认识我?”他不动声色。
  舒橪皮笑肉不笑:“久闻大名。你是知予的同学,不对么?”
  孟晔明白过来,并未回答他,转而温声问梁知予:“他是你朋友?”
  梁知予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是我朋友。”
  她别无选择地承认,做了个简短介绍:“孟晔,他叫舒橪,是我的高中同学。”
  孟晔有几分了然,主动走上前,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孟晔,是知予的大学学长,在京州工作。”
  舒橪伸手,和他不轻不重地握了握。
  “你好。”他语调寡淡,“京州到松川千里迢迢,孟学长兴致真好,专挑着台风天来。”
  孟晔微笑回敬:“你不是一样吗,冒着大雨也要过来找她。”
  舒橪冷冷道:“当然不一样。我爸晕倒在医院里,我是来看他的。”
  相对平和的表象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暗流涌动。
  梁知予闻言,诧异地问道:“叔叔晕倒了?怎么回事?”
  舒橪解释了两句,说是工作劳累所致,暂时没大碍。
  门口突然接连推进来几个伤患,医护火急火燎地推着病床往手术室里赶,似乎是触电伤,情况十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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