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阿蓉也点头:“人多好找些。”
村里人渐渐也听说了,这元香家有事情,便商量着一起帮忙出力。
于是一连几天,村里人分批轮换上山,一片片林子搜过,一条条小路都走遍了。
树丛、山洼、野沟......都找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
这日天色已晚,一群人从后山下来,下山的那头是许家村的另一边。
元香神色疲倦,眼神却还在不住巡视着四周。
忽然,她远远看到前方山脚下有一处屋影,瓦顶斜斜,墙边还晒着几串药草。
她抬手指了指那院子,“那是哪儿?”
阿蓉抬头看了一眼,认出那地方,答道:“奥,那是许大夫的住处。”
元香皱皱眉,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许是直觉,她径直朝那儿走去,“走,瞧瞧去。”
第116章
院门打开的时候,许大夫见自家门外站了不少人,神情明显一怔,眼中闪过几分意外。
“元香姑娘?你们这是......”他扫了一圈众人,话语里带着迟疑。
元香站在最前头,脸上带笑看着许大夫,仿佛自己带着一群人上人家的门一点都没有什么不妥,“许大夫,我家阿允已经好几日没有音讯,也没什么线索,我来是想问一声,你最近真的未曾见过他?”
说罢,不等他答应,她便往院里走了几步,目光直直地看像院内,“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许大夫面上神色微动,沉默了一瞬,终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他将院门更推开了些,又转身在前引路,步子缓慢地走着。
金凤和阿蓉虽然不知元香为何忽然带人寻到了许大夫家,但见她神色认真得很,她俩二话不说也默默跟了上去。
余下人见她们进了院子,便自觉地留在门外等她们。
院内药香淡淡,空地上种着不少元香不认识的药草,干药晒在墙边,风一吹,这味道更浓郁了。
许大夫脚步在西厢的一间屋子前停下,房门紧闭着,屋中静悄悄的。
“就在这里,你进去看吧。”他说完这句话,伸手去推门。
随着“吱呀”一声,门缓缓被推开,沉重的木门仿佛压着人的心跳,一点点揭开了屋内的景象。
元香的目光在第一时间落到了屋内正中央那张木台上,一人正静静地仰躺在上面。
金凤和阿蓉一眼看到那人,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顿变。
虽然还未走近,也未确认,但元香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她知道,那就是阿允。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跨过门槛,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每靠近一步,心跳便更沉一分,连呼吸都轻了、浅了,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此刻,外界的嘈杂声似乎全都退散了,空气凝滞得像冻结的湖面。
阿允闭着眼,毫无动静,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穿着一身不属于他的衣裳,单薄的布料盖至他的胸口,那里起伏微弱,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呼吸,头上厚厚地裹了几层纱布,只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他怎么了?”沉默良久后,元香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颤意。
许大夫似乎早有预感元香会找过来,面对她的冷声询问,刚刚打开门时候的意外与惊慌已经不见,现在却一脸满是无畏、沉静的表情。
他缓缓道:“那日他忽然独自找上门来,说自己脑中记忆混沌,问我之前提过的......那种开颅取瘀的方法,是不是真能一试?”
他视线落在阿允身上,似乎在回忆,“我跟他说了这种法子的危险之处,甚至有生命的危险,再也醒不过来都有可能,但他执意要求,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答应了是不是?”元香忽地出声,打断了他。
下一瞬,她猛得冲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人几乎是扑上去的姿态。
“所以你就真的给他开了脑?!”她咬着牙,声音嘶哑,满是怒意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是谁允许你这么随意处置别人的身体的?你明知道阿允他有脑疾,他根本不清楚这事情的严重性,而你,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拿来试手的道具,你算什么大夫?阿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她的声音又哑又颤,脸色也白得吓人,整个人也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一旁的金凤和阿蓉被她这副模样吓住了,从没见过元香发这么大的火,像是要把许大夫给撕碎了一般。
“元香,元香,别冲动,先松手......”金凤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你听我说,冷静一点!”阿蓉也慌忙劝着。
许大夫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毕竟是个男子,力气还是在的。
元香被金凤和阿蓉扯住之后,他很容易地就挣脱开了元香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胸膛微微起伏着。
许大夫缓缓理了理被她揪乱的衣襟,目光掠过屋中那躺在木榻上、仍未醒来的年轻人。
“是他自己来的。”他低声开口,“他说,他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活着,哪怕有风险,也想试一试。”
“我已将可能出现的后果、风险,全都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过,可他仍旧坚持要做。”
说到这里,许大夫抬起眼看向元香,“而且......是他亲口叮嘱我,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至于你说的......若是他真没了性命,你若要老夫赔,赔给你便是!”许大夫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却闪着一种异样的光,“我不后悔,这等能够直观触及人脑奥秘的机会,是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的!你可知这对于世间医术意味着什么?”
“好了,许大夫,你少说两句!”金凤开口斥了他一声,心道这许大夫是真失心疯了吧,现在还说这些气人的话!
元香的手被金凤与阿蓉一左一右拽住,听完许大夫说的,她觉得面前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僵立着。
同时又开始后悔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察觉阿允的心思呢?
她想起分开的那晚他回来得那么晚,两人还起了争执,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为什么呢?
“不想稀里糊涂地活着。”
她转身看了闭着眼好像睡着一般的阿允,胸口顿时一种钝钝的感觉。
所以,他觉得这一段时间待在许家村,待在她身边,就是“稀里糊涂”地活着吗?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元香哑声问。
许大夫静默片刻,才道:“术后第三日,他醒过一次,但很快又睡过去,这几日一直是低热昏睡状态,我已经尽力在调养。”
“醒过来的可能性大么?”
“脉搏平稳,而且一日比一日强,就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金凤和阿蓉从元香与许大夫的对话中,总算拼凑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阿允为了治病,主动找上了许大夫,这才突然失了踪影,而这许大夫为了施治,不仅瞒着元香,竟然还真的对阿允施行了他们嘴里的什么“开颅之术”!
简直骇人听闻!
也难怪元香方才那般愤怒失控!
元香站在木台前,此时心绪已经平静许多了,不管阿允以后能不能醒过来,或者永远就这么沉睡下去......她都不想让他孤零零地躺在这么陌生冰冷的地方。
“我要把他接回去。”她开口。
金凤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叫了等在门外的几个汉子进来帮忙抬人。
众人一进屋,看见阿允这副模样,又见元香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登时凝滞下来。
“这是怎么了?”宋同方只觉得一头雾水,这阿允兄弟怎么会在许大夫这儿?而且还一幅昏迷不醒的样子。
“先把人抬走,回去再说。”金凤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虽有万般疑问,但都识趣地闭口不言,只默默依着吩咐,将人小心地从木台上抬起,用被褥裹好,一行人缓缓往元香家的方向走。
许大夫见他们要将人带走,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对着元香焦急道:
“病人的情况我最熟悉,他的术后恢复需按时换药调养,可否让我继续诊治?”
元香没理他,她抬步也准备回家,只听见许大夫还在身后喊:“至少,让我时常过来诊看!”
接下来的几日,元香陆续走了几趟城里,请了好几位大夫前来看诊。
可一听说是闻所未闻的“开颅”之术,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有的是直接拒绝,剩下的上门的也都无能为力,表示如此骇人听闻的法子简直就是拿人命开玩笑,而阿允如今竟还有脉搏、尚未咽气,已是天大的侥幸了。
元香听了这些话,只觉心里愈发沉重。
倒是许大夫,一连数日都不曾间断,每日按时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