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顾思早准备了,正拿在手中,迅速打开盒子,又拿出了砚台。
不用。赵廪生拒绝,顾耕知道他习惯,拿个空杯子倒了些水。
赵廪生拿毛笔沾了点水,再用笔到墨绽上来回划了几下,在结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这样干脆,顾家曾祖父倒是不好和他还价,取钱时又加了二两银子在红纸包里,放到了赵廪生的手边:这次真是沾了您的光啊,这是谢仪。
哎呀,不用不用,咱们都是老亲戚了,我还能要你这点钱。赵廪生收了印章等东西,把红包拿起,又往顾家曾祖父手里塞。
这顾家娃娃还小,以后说不得外孙的后代还要他照看,得先留人情在这里。
这怎么行呢,你跑了一趟得费多少工夫,还得麻烦你呢,还能让你白忙活。顾家曾祖父连忙拒绝,别人跟他客气,他不能当真。
两人的手就你推过来我推过去,看得顾思想笑,心里乐得不行。
第一次请赵廪生作保时,他可一下没客气过。
这可不是赵廪生以前面对的是晚辈现在面对的是平辈,主要还是自己考中了秀才,身份不一样了,身边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曾外爷,你快收下吧。你不收,这传出去大家不会说你宽厚大度,只会说我顾家人不知感恩啊。顾思跟在一边劝。
赵廪生听了这话,才打算收下银子,对着顾思笑:你看你这样说,我不收倒是不行了。
他觉得多了,打开红包看了看,从里边拿出最大的那一块还回去:这些就行了,我可不能让人说我抢钱。
大块的是五两银子,只给三两有些少了,顾家曾祖父又和赵廪生推辞,最后赵廪生收了大块的五两银子。
赵廪生问:这互保的人找好了么?
顾家曾祖父有些尴尬:我急着回来,还没找呢,打算在礼房门口等着。
另外两次覆试虽说成绩不重要,但还是得互保。
这次院试互保的人里,其他人都没有中,要另外找。
你这太心急了,人家说不得都在府里找好了,要少一个人怎么办?赵廪生说完才觉得不对,问,今年县里录几个佾生?
要是录两个,加上十三人,刚好够。
佾生就我一个,顾思是拨府案首。顾家曾祖父笑呵呵地道,见赵廪生不问成绩,干脆直接说了。
哇!赵廪生感叹。
运气这么好!旁边另一个廪生也在同时感叹,忍不住说起自己的心酸事,我当年有个好友,院试没考好,拨府第三,我进了县学还得意呢,结果往后到了岁试的时候,才知道府学的好了!
赵廪生也跟着感叹:在府学里,岁试科试还是相对容易考一些,我同案进府学的,比我早十五年做了廪生!
顾思看他一脸惋惜到肉痛的样子,似乎在说那可是好多钱啊,心下莞尔。
他知道长辈们是在安慰他,拨府的人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能容易多少?就笑着表示自己被安慰到了:那还是府学好。
可不是!赵廪生应道。这也不是他在哄顾思,要是顾思考个中等或者最后几名,他就不这样认为了,考个第一,从长远上来说就比县学好。
顾家曾祖父听人夸完顾思,满意了,问赵廪生:见过认保的李廪生在哪里吗?覆试前他就说有事,认保完就先回县里来了。
赵廪生道:跟我一起送人回来的,就在这里呢,解手去了,等一下。
等李廪生来了,顾家曾祖父付了谢仪,请他用印。
李廪生边用印边笑:就在这里等着呢,还以为没人会中,不想一次中两,你们祖孙真厉害。
我只是个佾生。顾家曾祖父喜得合不拢嘴。
半个秀才也是秀才。李廪生笑应。
忙这事,顾家曾祖父就等不了了,跟人告辞:我先过礼房去了。
赵廪生也跟上了。他知道有个童生爱作弊,也不知道中了没,中了还是不要与他互结,免得万一出了问题。
路上的时候,顾家曾祖父叮嘱顾思:待会儿万一要是问你家里情况,你就照实说,可别说家里有钱。
顾思笑着应道:照实说,家里也穷得很,别说有个下人了,连肉都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口。
哈哈,对,就是哭穷。赵廪生在一旁听了直乐。
顾家曾祖父把钱袋子干脆给了顾耕:你先帮我拿着。
到了礼房,刚好就遇到一个来买结单的新秀才,见了顾家曾祖父手里的结单,很惊喜:您也考上了?互保人找好了没有?和我互保的人都没中,也不知道大家住哪里,只好过来等了。
这是个顾家曾祖父认识的,就先定了他。
接着另外三人很快也等到了,都是顾家曾祖父认识的。
左惜时之前与霍昌平和顾思说好,要一同结保,是以要等三个人。
顾家曾祖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考的场次太多,县里童生他怕是认识一大半了。
大家相互交流一下信息,去另外一个房间找教官,礼房一共三个房间。
门外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看来心急的也不止顾家曾祖父,大家都急。
顾思互结的这五人里,顾家曾祖父年龄最大,大家就让顾家曾祖父排在前边:你先请。
那就多谢了。顾家曾祖父也没客气,满心舒坦,觉得顾思真争气,他脸上有光啊。要是只有他一人中了佾生,大家正经的秀才可不会和他一个佾生客气,他也得自觉地排在最后。
顾思和曾祖父一起进去。
这时,一个皂班的吏员刚好进了院子,看了眼礼房外的人,进了礼房斜对面的刑房里,给房头汇报消息:马用完,已经还回来了。
舒家五外公点头,顺便问了一句:试卷都送过去了?
吏员点头,忍不住要多说两句,x讨个好:每到考试的时候,礼房那边就是最热闹的。听说茶园镇今科中了两名,一名秀才,一名佾生,还是一家呢!
三年才考一次,也不是每次茶园镇都能中秀才,上一科就没有中。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舒家五外公便问:哪一家?
顾家。吏员回道。
舒家五外公一下子就想到了舒颖的丈夫姓顾,询问:哪个村的?叫什么名?
吏员可没记下这个,只好摇头,舒家五外公干脆起身,去往了礼房问情况。
顾思进去一看,里边的人既不是教谕,也不是训导,更不面熟,看衣着也不是礼房的人,应该是教官下人。
这下人扫他们一眼,翻了一下名桌上的名单:顾宿?
顾家曾祖父应一声对,把结单放一旁:我来请教谕用印。
教谕忙着呢,印在我这里,学金三十两。这下人也不啰唆,直接开价,可见是做熟了这事的。
这么多?不是四五两就够了吗?!顾思大吃一惊地问。
顾家曾祖父有些窘迫地捏了捏衣摆,期期艾艾:这太多了,别人也没有这么多的。
那下人见顾家好像穷困,能要到的钱不多,有些不高兴,冷了脸道:你别装穷,你科科都考,这一次下来不得二三十两银子?要真穷,你家里早闹开了,可也没听说你家里有什么不和睦的。
顾思心内咂舌,这把他家的情况摸得够清的啊,连不吵架都知道。
一想也对,这教官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其他官员都是外放的,教官都是本县人,自然对本县情况了解。
顾家曾祖父尴尬地拿脚擦了一下地,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是,每年攒个三五两,不够了就偷偷典当些老物件,家里人不知道,都被我哄着呢。
顾思在一旁期待地问:四两银子行吗?我家里没钱,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我曾爷都当了衣服,这身还是找人借的。
顾思!顾家曾祖父恼怒地瞪了一眼顾思,扬起了手来,胡说什么呢,我何时借人衣服穿了!
顾思吐吐舌头,不吭声了,一脸期待地望着那下人。
下人没想到顾家这么穷,有些不耐烦:十两,不能再少了。
这原本也是要得高,还想着讨价还价下来,能要个十四五两呢。
顾家曾祖父一脸愁苦地把钱袋子拿出来,把钱全倒在了桌子上,拿起一串三百文的铜钱,放到对方手边:这是给你的辛苦费,你再少点,我就只有这些了。
顾思听说了,这串钱,不主动给,别人也不会主动要。就是他不给你盖印,等着你自己琢磨透了主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