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直延伸到楼梯间。
望着这一切,一种震撼的情绪掠夺了闻葭的心脏,她咽了咽嗓子,似乎想找回自己,确认这并非是梦境。她唇瓣跟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疑惑,还是欣喜。
整个餐厅安静得能听见火苗燃烧的细微滋滋声。
终于,她回过神来,缓缓抬腿,毛绒靴顺着蜡烛的方向,迈向一楼尽头,迈向楼梯间,来到了第二层。
还是有无数相同的小蜡烛在指引她的方向,她乖顺地按照火苗的要求,走到蜡烛的尽头。
目的地是二楼的露天阳台,转头就能俯瞰那条静谧的利马特河,波光粼粼。
她眼前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面对面。
但还是不见许邵廷的身影。
她将手指抵在唇侧,消化着眼前的场景。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忽地转头,便见许邵廷怀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束玫瑰,艳红、新鲜,正缓缓迈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感觉自己耳中好像什么也听不见,河对岸人们的喧闹声、自己的呼吸声,统统消失,只有他的脚步声最沉稳。
也什么都看不见了,蜡烛、火苗,仿佛在一瞬间被熄灭,只有眼前的人最清晰。
他目光是那样深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第一次觉得一条路有这么漫长,这么难走,终于走到她面前了,灯光很听话地亮了起来,他才看清,原来她眼底略微湿润。
许邵廷笑了笑,“吓到你了?”
“没有,”闻葭极力摇头否认,她脸上有一种从巨大的恍惚中回过神的释然,“你刚刚去哪了?”
许邵廷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花,“去准备花了。”
“花是早就准备好的,不是么?”
她仿佛不止在问花,也在问这所有的一切。
“是,早就准备好的。”
一个不容置疑的回答。
闻葭欣然地笑,“我还真以为,你是要来带我应酬。”
许邵廷将花摆在桌上,“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圣诞节。”
他微微摇头,笑了笑,“为什么不肯说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日子?”
“因为那天只是你单方面遇见我,我有点后悔,那天只顾着看雪,没有看见你。”
他不纠结,温柔的目光落进她眼底,“其实,闻葭,遇见你之后,圣诞节对我来说,多了一层意义。”
这是要跟她表白的仗势吗?她没敢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以前我不喜欢过什么节日,连自己的生日也没什么兴趣,遇见你之后,每一年,我都在期待这一天。”
不该这样的,明明这些话他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成千上万遍,明明已经够熟练,为什么心脏还是会跳得这样快?快到要使他的语序颠倒、呼吸紊乱。
“为什么呢?”闻葭感到自己鼻尖有点酸酸的,还好光线不足,否则会让他发现红得很明显。
“也许是因为…可以毫无顾忌地回忆,”他停顿,“虽然也回忆过无数遍。”
蜡烛在他身后跃动,燃得正旺,能够隐约照亮他面庞,他神情很认真。
“昨天你问我,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也需要那把锁,我想说,是的,我总是害怕自己抓不住你,遇见你之后,我发现自己所有害怕的事都跟你有关。”
两个人之间沉默片刻。
“其实我也是…”闻葭垂下眸,脸上笑着,“可是我想不出,你怕什么…”
“我怕你不看我,也怕你不接受我,最怕失去你。不想再怕了,所以思来想去,觉得应该说出来,我也该给你一个正式的告白。”
他确实鲜少怕过什么,这些他说的,是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好像词穷了一般,每一个都跟她沾边。
昨天在情人锁面前她犹豫的那个瞬间,就足够让他心悸。
闻葭仔细回味着他的话语,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什么都有,不必因为我这么怕。”
许邵廷心跳一滞,伸手扶住她的腰,有想把她框住的意味。
“为什么会这样想?这跟有什么没关系,”他在对女孩子表白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声线难得局促,“跟心有关,不是吗?”
他垂眸,看见她张嘴,又说不出话。
“你想说什么?都说给我听。”
她点着头坦白,声线细微发着抖,垂下脸,没敢去看他,“我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
闻葭犹疑地说出口,“怕你…没有真心。”
怎么有点像要拒绝他的趋势?
许邵廷攥紧了手指,心脏有一股钝痛蔓延,射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呼吸急促。
“为什么?”他思考半晌,释然地笑了下,“只是因为我什么都有?是因为钱吗?还是权?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闻葭淡淡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家庭的矛盾、成长的经历、母亲的叮嘱,让她在感情里长成了一个极致的悲观主义,她好像没有具备完全相信一个除自己之外的人的能力,她觉得没有人会无条件爱自己,又觉得任何人的爱都是带有目的性的,更何况是许邵廷这种男人。
她不认为一个什么都有的男人,会有对爱的执着,她甚至认为,爱是他最不会有的东西。
所以她没什么勇气,不敢义无反顾地爱他,在感情这条长河面前,她总怕自己会先溺水而亡。
许邵廷将她的踌躇看得很透,他渐渐有些心慌,攥住她肩膀,力道大得可怕。
“你怕,我也怕,所以我更应该表白,我们更要相爱,不是吗?”
两条细流可以汇成一条,相互交融,有能够抵抗长河的勇气,有能够蜿蜒不息的韧性。
闻葭缓慢抬头,望向他,两行透明液体挂在了下巴,“你怎么不纠结我为什么怕?”
“这一点也不重要,我会让你变得不怕。”
“别人怕我,我无所谓,你不能怕我。”
“我只想要你爱我。”
周围人的惧怕、忌惮,自如地将他划分到另一个阶层,但在她这里,他只要这道界限骤然崩塌。
越彻底越好。
好奇怪,明明话就是在耳边说的,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回声回荡在耳边?
“有钱也好,有权也好,有再多,都不能改变我只有一颗心的事实,闻葭,我在爱人方面没什么经验,在爱你这方面,也很生涩,在你面前,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并不会因为什么都有,就能掌控对你的感情,我没有得心应手,也需要摸索。”
她第一次见他这么慌张地解释什么,好像快要语无伦次。
话音落,空间也跟着沉默了半晌。
“喜欢我,为什么会有那一张合约?”
“想把你留在身边,又觉得太自私。”他语气是极致的真诚。
“所以用钱收买我。”
许邵廷笑了笑,“那张合约,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名正言顺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习惯我、看到我的方式。”
闻葭缓缓回抱住他,泪水沾湿他衬衫,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故意说,“早知道不答应你,否则我会遇到其他不跟我签合约的男人。”
“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不爱听。”
许邵廷甚至不敢去想象她说的画面。
闻葭在他怀里很乖顺,“那不说了。”
抱了半晌,他松开她,很认真地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昨天在情人锁面前为什么那么犹豫吗?”
“是因为我怕自己跟你没有以后。”
“所以那天在邮轮上,你说不敢奢求我太多。”
闻葭‘嗯’了一声。
“所以那天采访的时候,你不敢提起我。”
闻葭怔了怔,反问,“你怎么知…”
话被截断。
“回答我。”
她又‘嗯’了一声,带鼻音的那种。
灯光昏黄,许邵廷的眼底晦暗不明,他撑着桌沿的手,随着她的回答而越来越紧。
“所以那天你说,”他刻意停顿,是在消化心口的刺痛,“所以那天你说,你会报答我。”
闻葭脸上眼泪越来越多,她故意勾起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许邵廷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别处。
“那你现在回答我。”
“为什么知道我跟沈知蕴有婚约的时候你会难过?”
“为什么怕我爱别人?”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这么勇敢地跑到瑞士来见我?”
他一连串的几个问题,如果是分开来,每一个都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现在他是合在一起问,她能想到有且仅有的一个答案。
“是因为,喜欢。”
“只是因为喜欢吗?我想听真话,你告诉我。”
闻葭一边低头流泪,一边笑,“是因为爱对吗,许邵廷,我自己也不敢确认。我只知道自己想被你从头到尾地爱着,也想要被你独一无二地爱着,我只想做最特殊的那个,所以在知道你跟沈知蕴快要结婚的时候会那么难过,我只想要你爱我…彻彻底底地爱我,但我不敢说,感觉这好没道理…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