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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曹氏颤着肩膀,忽然直起身子,狰狞着脸指向李笙,“都是他,是他欠了赌债,才鬼迷心窍地答应瑞香楼掌柜,帮他除去葛康,他们说只要椿食馆一倒,那铺子就是我的。”
  事情听到这儿,孟榆已无心再听下去。
  椿食馆便宜、量多,味道还不差,也因此抢了瑞香楼许多客人,瑞香楼的掌柜愤愤不平,这才心生歹念。
  “你们看,你们看,那是谁?”
  正这般想着,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声惊诧。
  孟榆循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见葛伯在小二的搀扶颤悠悠地从偏房走出来,如风干橘子皮般的脸满是泪水。
  孟榆粲然一笑。
  所幸,真相已经大白,而葛伯和小二也安然无恙。
  ***
  瑞香楼的掌柜因故意杀人罪被处以死刑,瑞香楼也因此败落,往后半年,葛伯经营的椿食馆一跃而上,代替瑞香楼成为鹤九云乡最有名的茶楼。
  孟榆每月能从椿食馆收到二百两银,加上涿山的收入,她手里也有了不少余钱,干脆就买下花铃巷的这座小院,还请人修一番。
  乌云卷顶,狂风迎面掀来,帐篷被吹得七倒八歪。
  六月的天儿,正值雨季,眼见暴雨即将到来,孟榆忙让任铃上山,通知工人们放工家去后,自己方匆匆拿了把伞回了花铃巷。
  可还没走到家门,瓢泼骤雨就猛然倾泻而下,她忙躲到旁边的屋檐下。
  “真是晦气,你说那是什么人啊?儿媳妇都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她还计较那几两银,我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还没见有哪个婆婆似她这般。”
  “我们这乡里远近闻名的坐婆圣手,若能保她们母子平安,收她三两银已经是很便宜了,她还在那儿计较,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孟榆拎起裙摆往墙面缩了缩,跟前忽然走来两个撑着伞的婆子,拧着眉,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啐了口。
  孟榆平静地看着她们走过,见她们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雨水从天际歪歪斜斜地洒下。
  空中不知何时漫起浓浓的大雾,身后的路变得模糊不堪,仿若隔了一层薄纱,就这般看着看着,孟榆突然神色一凛,搁在墙角的伞也来不及打开,便匆匆地追了上去。
  她将坐婆带到崔家时,正碰见崔母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满脸不耐地喃喃:“真是娇气,生孩子不都这样么?我生阿询的时候也没她这般多事,哎哎哎!席姑娘,你带这两个坐婆来做什么?她们张口就要三两银,我可没钱给,赶紧让她们走……”
  崔母一抬头,就见孟榆满脸湿透、气势汹汹地推开她家的门,领着方才那两个坐婆进来,她忙将盆放下,戴上草帽上前去拦。
  院里没铺青石,一脚下去都是泥巴,崔母走得慢,孟榆三两步上前,还没等她伸手,便一巴掌甩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被骤雨掩盖,恰在此时,屋内凄厉的痛叫声仍是穿透重重雨幕传到孟榆耳朵里。
  她忙给坐婆使了个眼神,人命关天,她们再顾不得什么,垂首快步进了屋里。
  崔母被猝不及防地打偏了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爬满细纹的脸登时变得狰狞起来:“你个哑巴竟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一边怒吼着,一边伸出双手,蹬了蹬脚要扑过来。
  眼见她躬着身子要扑过来,孟榆往旁边轻轻一躲,崔母见状,想要侧身,谁知脚底却一滑,扑成八爪般的身子一时间稳不住,竟扑通一声,直直地栽进旁边的水坑里。
  崔母被溅了一身泥水,屁股摔在石子上隐隐作痛,她满脸不岔,仰起头正要叫骂,却见孟榆铁着脸,到嘴的话又莫名其妙地咽回了肚子里。
  可她愈思愈怒,一时气上心头,干脆盘腿坐在水坑里,拍打泥水哭喊着:“哎呦喂!来人啊!谋杀啦,这哑巴要谋杀我崔老娘啊!快来人啊!”
  见她作出这般无赖之举,孟榆冷冷地抬手。
  谁知她还没打完手势,崔母见没人过来,就一边站起,一边作势要拿起角落里的木棍,嚷嚷着:“这里是我家,你一个哑巴在我家瞎比划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她说,云安姑娘若因此没了性命,她一定要你陪葬。”
  孟榆正欲转身找个称手的武器反击回去,一道裹着凛意的嗓音突然自门口传来,她抬眼时,头顶已经停了雨。
  冯淮撑着伞站到她身旁。
  崔母被他一言吓得白了脸,再看看孟榆那似要刀人的眼神,她一句话亦不敢再说,只踉跄着跑回房内。
  “呱……”
  正在此时,云安房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原已经掩上门的崔母立刻打开门,笑嬉嬉地朝出来的坐婆喊:“生了生了,是不是大孙子?”
  她一边喊着,一边想抬脚过去。
  坐婆扬笑着回:“恭喜崔娘子,母女平安,您得了个长得极漂亮的孙女。”
  孟榆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崔母抬出的一只脚唰地收回,唇上的笑瞬间压了下去,挑挑眉,喃喃:“孙女有什么好恭喜的,一个不争气的肚子,亏得我每隔两日就炖一盅鸡汤给她喝,早知怀的是个孙女,那些鸡汤还不如进我肚子里。”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偏巧能传进屋里,孟榆气极,想过去扇她两巴掌,冯淮却拉住她:“如果能打醒她,不必你动手,我亲自上。”
  孟榆被他说得收回脚。
  冯淮叹了口气,“既不能,又何必为这种人浪费情绪?这里有我替你看着,她不敢胡来,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看看云安姑娘要紧,若她瞧见你这副模样,势必会担心。”
  孟榆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湿透,裙摆沾满污泥,尽是狼狈之态,含着雨意的风迎面拂来,方才火气上头,犹不觉冷,现下听到云安母女平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泛,寒意便顺着湿透的衣衫渗进四肢百骸,冷得她直打颤。
  有冯淮替她看着,她点点头,忙回去烧了盆热水擦洗干净,再换上身干净的衣裳,撑着伞正要出门。
  偏头瞧见鸡笼,又忙收回伞,回到屋里拿出个篮子,拾了七八个鸡蛋,并抓了一只老母鸡一块提过去。
  有冯淮看着,崔母的房门已经关上,孟榆便直奔厨房,大火先煮两个鸡蛋给云安填填肚子。
  煮好鸡蛋,冯淮让她先拿进去给云安,他帮她宰鸡、煲汤,孟榆也不推辞,盛了鸡蛋就要拿进去。
  临出厨房前,她又想起一事,忙放下碗,抬手:“鸡汤里别放红枣,红枣活血,她刚生完,还不能喝。”
  冯淮点点头,笑道:“这个我知道。”
  孟榆这方安心离开。
  推开门,浓浓的血腥味儿瞬间涌到鼻腔,云安还在睡着,摇篮里的孩儿被坐婆清洗干净后,也同样睡了过去。
  她轻手轻脚将鸡蛋放下,回厨房打了盆热水,再回来时,云安已经醒了,见到孟榆,她率先扬唇笑道:“韫禾,谢谢你。”
  她此言一出,孟榆便猜到她定是听到了崔母的话,她放下盆,扶她起身,拧干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又抬手:“你才生了孩子,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听,只管放宽心,好好地坐月,将身子养好才是头等大事。”
  云安淡笑着摇摇头:“她一惯如此,没生之前我便猜到了,为了这种人,也没什么好伤心的,更犯不着为她损了身子。”
  擦完脸,又简单地给她擦了下身子,孟榆方扶她躺下歇息:“你安心歇着,我让冯淮帮我去请了位乳母回来,孩子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一切有我。”
  云安微惑,挣扎着要坐起:“请个乳母要好大一笔钱,可我……”
  孟榆忙扶她躺下:“钱的事儿你别担心,我来出。”
  “可……”
  云安蹙眉,还欲说些什么,孟榆轻轻掩住她的唇,见她没再说话,才又抬手:“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
  “你自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既如此,推辞和感谢的话便不要再说了,”孟榆替她掖好被褥,“你今儿生产,为何崔询还不回来?”
  云安苦笑道:“在私塾讲学,告一日假要扣不少劳金,想必婆母根本就没遣人去告知阿询我今儿生产。”
  窗外的雨声渐歇,现下午时刚过没多久,若无人去告知崔询,他起码得日落后才能回来。
  云安和崔询的事儿,孟榆不好多问,安慰了她两句后,便到厨房看看鸡汤,又拜托冯淮去一趟私塾,将云安生产的事告知崔询。
  不多时,崔询撑着伞匆匆赶回。
  许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又许是崔母一直盯着院里的动静,崔询一回来,她便忙推开门,敛起如折着的脸,撑着伞过来推搡:“阿询,你今儿不是还要讲学么?怎这般早就回来了?告半天假也要扣不少劳金的,快些回去。”
  崔询猛地一甩手,怒吼:“阿娘,云安她今儿生产,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你怎么不让人过来知会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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