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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读完,她面露诧异:“韫禾,每月二十文钱打底,还多劳多得,还没开始赚钱呢,你就得亏空家底儿了。何不定下每月固定酬劳?反省了许多麻烦。”
  孟榆微微一笑,抬手耐心解释:“我略摸算了下,涿山有近两百棵桃树,平均下来每人要管二十棵,但人总有惰性,若定个固定酬劳,勤快的多做些,怠惰的少做了,可领的酬劳却是一样的,天长日久,做多的人总有怨言,若一个不防,大打出手,伤了和气还是小事,倘或闹出人命便不得了了。”
  云安恍悟。
  此时经过的皆是些四十上下、扛着锄头到田间劳作的妇人,她们大多不识字,故而也不知孟榆在这儿支个摊子做什么,更看不懂牌子上写的什么,只疑惑地瞥两眼便匆匆离开了。
  日薄西山,偶有三五个孩童托着课本结伴从私塾里回来,路过孟榆的摊子时,也只是看了眼,就家去了。
  没料到聘个人都这般艰难,孟榆无声地叹了下,眼见时辰不早,便收拾收拾摊子,准备明儿再过来。
  “两位姑娘,麻烦等一下。”孟榆和云安背上东西,才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回头一看。
  是个略有些黢黑,年约三十五上下的农妇。
  第60章 韶光媚
  她跑得急,额上沁出了汗,来到两人跟前儿,气都还没捋顺,便急急地问:“两位姑娘可是要聘人?”
  孟榆和云安面面相觑,皆下意识点点头。
  农妇动了动唇,踌躇片刻,才讪讪地问:“姑娘看我,行么?”
  孟榆闻言,打量了她两眼。
  她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棉麻衣,衣衫被浣洗几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虽略油了些,但胜在梳得平整,一眼望去,浑身上下也算干净整洁,且眉眼柔和,不像是事儿多难缠之人。
  似乎不太习惯别人打量的目光,农妇的举止有些拘谨,眼神也不敢和孟榆直视。
  看了她两眼,孟榆朝云安抬了抬下颌,她立刻会意,忙支开桌子和椅子,坐下执笔问她:“嫂嫂姓甚名谁?年岁几何?”
  “我夫婿姓杨,人人都喊我杨嫂。”
  云安执笔正要记下,孟榆却拍了下她,朝农妇抬手。
  似是没明白她的话,云安怔了下,却还是译给农妇听:“你夫婿姓甚名谁与我们无关,我们是问你自个儿的本名。”
  “呃!?”
  仿佛没想到云安会突然这般问,农妇怔了下,虽不知她这是何意,但她仍如实回:“我本家姓任,单名一个铃字,今年刚过三十六。”
  “任姐姐家住哪里?”
  出嫁后,任铃便没再被人唤过本姓,喊她的是皆是从夫姓,突然被人转了称呼,任铃还有些不适应,顿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忙回:“不远,我家就在前面五里处,左拐就是了。”
  云安刷刷地记下,头也不抬地继续问:“算上你,现家中共几人?”
  “四个人,就我郎君、婆母以及一个孩儿。”
  “从前可打理过果树?”
  好似觉得云安终于问到了重点,任铃粲然一笑,连声音都拔高了些:“有的,我做姑娘时,家中也种了两棵李子,全是我打理的,年年都结几筺果呢。”
  云安点点头:“每月二十文钱,管五棵果树。当然,你若想多要些钱,也可以多领几棵树,多劳多得,休沐日一月三天,自个儿安排,若做满一年,年底能分到今年盈利所得,具体多少,需看当年当值人数,且要扣除当年各项成本后再说。”
  任铃连连点头,笑问:“那我何时开始当值?”
  “你明儿辰时准时来这儿,我们自会安排你当值。”
  “明儿就当值,那是从明儿开始算工钱么?”
  “是的。”
  任铃连连应声儿,又千恩万谢,替两人将桌椅收拾妥当,目送她们离开,才揣着满心欢喜回了家。
  ***
  第一天支摊儿聘到人,总算没白来。
  忙活了一日,云安累得脸色通红,家去的路上,孟榆便买了一只烧鸡和两块鲜笋,做了顿好吃的犒劳她。
  恰逢那两只老母鸡也下了蛋,当即又做了两碗蛋羹。
  黑幕已经沉沉地罩下来了。
  孟榆买了两张摇椅放在院中,吃饱喝足后,两人便躺摇椅上,执着葵扇轻轻地扇着风,说着话。
  歇了一阵,云安忽然问了句:“现下什么时辰了?”
  孟榆抬手:“刚过戌时三刻。”
  话音未歇,云安猛地坐起,一边慌里慌张地穿好鞋子,一边急急地道:“我得回家了,哥哥正好是戌时三刻下值,若他回去瞧不见我,指不定要怎么啰嗦呢。”
  谁知话刚说完,崔询却正好来敲门,要接她回家。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开了门,见是崔询,云安讷讷问。
  崔询面色淡淡:“今日的课提前讲完,便早些回来了,听我母亲说,你还在这儿,我想着晚上回去路上不安全,就过来接你了。”
  孟榆闻言,叮嘱两人注意安全,云安笑着和她摆手:“韫禾,那我先回去了,明儿见。”
  孟榆莞尔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可没走两步,崔询忽然折返,同她正色道:“席姑娘,两个月后我和云安便要成婚了,她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明儿恐怕不能来帮你了。”
  他话说得又急又快,又严肃又认真,没等孟榆反应过来,道完便匆匆转身,拉着还欲问些什么的云安抬脚离开了。
  孟榆只觉气极了。
  她本想追上去问问云安的意见,可远远就见她满脸失落地回头看她一眼,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云安从小父母双亡,是哥哥将她一手带大,听闻她哥哥与崔询一般,皆是古板木讷之人,平日对她管得极严。
  孟榆叹了口气,关上门。
  没了云安帮忙,明儿要聘人的事可就难了,涿山附近的村民大多不识字,他们又看不懂手语,这要如何交流?
  忖度了半日,孟榆也琢磨不出个法子,便只好歇歇心,走一步算一步了。
  翌日。
  用过早饭,她便拎着小板凳去了涿山山脚下,刚过拐角,远远便见任铃等在那儿了。
  一见孟榆,任铃赶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疑惑道:“席姑娘,怎今儿只有你一个呀?云姑娘呢?”
  昨儿临走时,云安便向她介绍过了。
  孟榆笑了下,抬手。
  别的手势她看不懂,只是见孟榆双手指尖相碰,作出屋子的形状时,她恍然笑道:“你是不是说她留在家里了?”
  孟榆呼了口气,倦极了般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此下去到底不是办法,她忙掏出纸笔匆匆写下一句话。
  任铃不识字,看了半日也看不懂。
  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识字,就这般站在旷野上两两对望,相顾无言。
  任铃忽然灵光一闪,忙道:“这几日学堂的先生休沐,可巧我儿子不用上学堂,他识字儿,昨儿你们要聘人还是他回来告诉我的,要不我带了他来?”
  终于有个识字的人,即便对方是个小孩儿,孟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忙点头。
  任铃很快就将她儿子带了来,小孩叫杨阳,约摸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已经上了三年学堂,字儿认得不少,举止间还隐隐有几许书生意气。
  有了他的帮忙,孟榆松了口气,一日下来,竟也陆陆续续地聘到了四个人,这其中有男有女,且瞧他们的面相和言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接下来几日,无人过来询问时,孟榆一边打手语,一边写下来,让杨阳读给任铃听。
  任铃虽是个农妇,但胜在脑子灵活,学东西也快,没过几日,她也能看懂大部分手语了,和孟榆交流基本没什么问题。
  到了杨阳回学堂的日子,因已经能和任铃交流,孟榆也稳下心肠,又支着摊子摆了有两天,终于聘够了人。
  三月底。
  春风十里,韶光明媚。
  涿山第一天动工。
  孟榆让人在涿山山脚下搭了个帐篷,用以存放农具和中途歇息所用,众人领完农具正要上山锄草、摘花。
  “咣当!”
  恰在此时,帘外倏然响起一阵杂物翻倒的声音,紧接着,帘子被掀开,三个肥头大耳的壮汉冷不防出现在帐篷里,一边环视周遭,一边操着一口粗犷的声音道:“谁让你们在这儿搭帐篷的?涿山是乡里的,谁准许你们占为私有了?快拆了滚出去。”
  孟榆不慌不忙,越过众人,取出盖有官府印章的租契,冷着脸朝那几人抬手:“我已向官府租下……”
  “啊……席姑娘……”
  猝不及防间,话音戛然而止,任铃一边译着,突然惊叫一声,忙将被拂倒的孟榆扶起。
  “一个哑巴,就别在这儿瞎比划,识相点儿,快拆了滚出去,否则老子不客气。”为首的男人哑声粗气,拧眉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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