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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掌心温暖,气血流通顺畅。
  想来是无大碍。
  孟榆稍稍宽心,牵着她坐下,方抽回手,打起手势:“姨娘怎这会子才来?”
  沈姨娘笑笑,莞尔:“手炉没炭了,便让雁儿去添了些,这才耽搁到现在。”
  方才背着光,她没看到沈姨娘面上的疲惫,如今光晖从窗牗铺下来,正好映在她脸上,她眸底的疲惫显而易见。
  孟榆觉得奇怪,正欲发问,孟砚清却朗声吩咐婢女:“如今人也到齐了,上菜吧!这席面是特意为贺章洲和煊礼中榜所设,今儿高兴,将军可要多喝两杯。”
  陆修沂微微颔首,笑回:“这个自然。”
  一顿饭,孟榆吃得食不知味。
  匆忙结束后,她拉着沈姨娘回了青梨院,没等她说话,便给她细细把脉。
  脉象平稳、有力,波动均匀,并无任何不妥。
  她的眉心蹙了又蹙。
  沈姨娘抽回手,轻轻地戳了下她的脑门:“姨娘没事,你别担心,不过是因为天儿忽然转冷,一时不适应,这几日便睡得不大好罢了。”
  把过脉,确认她没事,孟榆松了口气,抬手:“总之,不管有什么事,您不许瞒我。”
  沈姨娘莞尔:“知道了,小祖宗。”
  ***
  晚饭同样是在孟家用的,孟榆想起午饭时她心不在焉,众人恭贺孟章洲时她也没支个声儿,便主动端起酒盏朝孟章洲打起手势:“大哥哥,祝你前途似锦,未来一片繁花盛开。”
  孟章洲乐呵呵地应下:“多谢三妹妹,我也祝三妹妹和三妹夫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一语毕,孟榆还没来得及应声儿,陆修沂便迫不及待地举起酒杯朝孟章洲遥遥笑道:“章洲兄这话说得好,承你贵言了。”
  好话他接得比谁都快。
  孟榆睨他一眼。
  陆修沂含着笑意,大大方方地回过来。
  晚饭的时候,因沈姨娘素来不喜这种场面,因而就没再来,众人吃完,孟章洲请了陆修沂和江煊礼到书房品鉴新到的名家画作。
  孟榆和孟霜、孟洇原就没有多少话可说,此时用完饭,自然是转道回青梨院。
  孟章洲得到的新画作没两幅,不到半个时辰就赏鉴完了,陆修沂见时辰不早,便到青梨院打算接孟榆回府。
  冬寒雪冷,天儿黑得快,黑幕宛若噬人的巨兽,沉沉地铺过来时,被廊檐下的烛火隔离,堪堪止在院中。
  陆修沂到青梨院时,只有大门和院中的两盏微弱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晃,遥遥望去,屋里一片漆黑。
  他蹙了蹙眉,一边往孟榆房里走,一面略略有些不满地嘀咕了句:“不是说好今儿回府的么?这懒虫,刚吃完就又在这儿睡下了。”
  推开门。
  一阵冷风陡然迎面袭来。
  没有想象中的温暖,没有想象中的体香。
  满屋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
  陆修沂拧着眉,瞬间变了脸。
  第54章 骤雨起
  雪不知在何时停了。
  朔风裹着阵阵湿冷从四面八方袭来,陆修沂带人一剑劈开枕花斋的垂花门,将正卸着妆,哼着小曲儿的孟洇从房里拖出来。
  瓢泼骤雨猝然倾泻。
  歇下的袁氏被一声巨响吵醒,正披衣时,邓妈妈便面露震惶地急急推门进来,嚷嚷:“夫,夫人,不好了,三,三姑娘不见了,陆将军拖了四姑娘出去,要严刑拷打。”
  “陆修沂,这里皇城之内,天子脚下,”袁氏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震骇,江煊礼一声厉喝便从大开的门扉中渗进来,“你未经细查,便胆敢公然行刑,我纵是拼上性命,也必然要一纸状告到官家那。”
  寒冬冷月,明明一个时辰前还下着雪,一个时辰后竟下起了大雨,枕花斋内的众人皆被惊醒,看到这奇象,不觉纳罕。
  冬日的鞋子防寒不防雨,大雨打到了鞋面,浸透进去,洇湿了袜子,刺冷从脚底钻进身体,蔓延到四肢百骸,陆修沂却浑然不觉。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人,嗤地一声笑了:“果然是一丘之貉,难怪有缘成为夫妻。江煊礼,你觉得你是高风峻节的人么?还是你以为你护着的这个女人是什么好人?”
  江煊礼紧紧护着孟洇,望向他的眼神如刀似箭:“陆修沂,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
  “我从不自诩为好人,所以说不出那样冠冕堂皇的话,”锋利的刀尖在墨色中折出迫人的凛冽,陆修沂的目光里满溢狠厉,“你信不信,我今晚即便杀了你们俩,我依然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上京城。”
  江煊礼紧紧盯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来人,把这个女人拖出来,上刑。”
  陆修沂一声冷喝,盔甲掺在夜色,撩起一片寒意,将士上前将紧抱着孟洇的江煊礼拖离后,当即要给她上拶刑。
  袁氏趔趔趄趄地跑出来,跪在地上,朝陆修沂哭喊着哀求:“将军,三姑娘失踪之事与洇儿绝无干系,我能保证,洇儿善良单纯,岂会做出那样的事儿?”
  陆修沂听得心烦,原欲让人将袁氏拉开,谁想听到“善良单纯”这四个字,不觉笑了:“您女儿若是善良单纯,只恐这世间再无卑劣无耻之徒。”
  再不欲与她多说,陆修沂立刻吩咐:“上刑。”
  此时孟砚清和孟章洲闻得消息也赶到了门外,守在外头的将士立刻拦住了他们。
  “啊……”
  拶子收紧,孟洇撕心裂肺的叫喊划破天际。
  冒着瓢泼骤雨,孟砚清一面磕头,一面声泪俱下地哀求:“将军,将军,求您饶了洇儿,榆儿失踪一事想必与她没有干系,求您再细查查。”
  孟砚清的声音穿透重重雨幕渗进耳里,陆修沂凌厉的眉眼又沉了几分:“想必?同样都是您的女儿,岳丈大人,您说话得摸摸良心,孟洇是什么样的人,她母亲不清楚,难道您还不清楚么?”
  被呛了两句,孟砚清如鲠在喉,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孟章洲眼见亲妹妹正在受刑,又听到陆修沂明里暗里地贬损孟洇,且他父亲竟也没反驳,他大感震诧,印象中的孟洇,虽说顽劣了些,但断不至于做出谋害姐姐的可怖行为。
  雨水打湿了衣衫,寒意蹿进身子里,孟章洲煞白了脸,咬着唇,抬头脱口质问:“陆修沂,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不要污了好人。”
  “说清楚?”
  陆修沂压在胸腔憋了许久的气在听到孟章洲最后那几个字时,终于控制不住,猛地松开了闸口,厉喝:“说清楚就是老夫人大寿当晚,就是这个贱人给本将军下了药,企图以身子博上位,说清楚就是江煊礼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本将军作了交易,当晚的他可是清醒着上了你妹妹的榻。”
  这几句话恍若轰雷掣电,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砸得头晕目眩。
  孟砚清怔怔地看向江煊礼,他原以为他是受害者……
  旁边的孟章洲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夫妻俩,他仿佛听到“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坍塌了。
  袁氏哭喊着扑上去,给了孟洇一巴掌,又转过身疯了一般捶打着一动不动的江煊礼:“你这个混蛋,你害了我女儿一生,我杀了你……”
  她正要拔下簪子。
  楮泽一掌拍晕了她。
  邓妈妈吓得双腿瘫软,见状仍颤颤巍巍地爬上前,想搀她进屋,手脚利落的将士却先她一步将袁氏拎起,丢进屋里。
  陆修沂眼也未抬,仍如清贵无比的公子般端坐在圈椅上:“孟榆在哪儿?”
  话音止息,他抬眸望向孟洇。
  见他一脸暴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孟洇的心瞬间就通畅了不少:“急什么?明儿你就能在大街上见到她了。”
  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陆修沂压着一颗要暴起的心,寒声问:“你什么意思?”
  孟洇勾了勾唇:“什么意思?就是让她成为一个烂货,被千人骑、万人上,被架在马上游街示……”
  啪!
  清脆的巴掌声划破雨幕,话音戛然而止。
  楮泽抬眼望去,鲜红的掌印大喇喇地盖在孟洇脸上,因太过用力,她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儿,嘴角渗进浓浓的血迹。
  周围的气压低得让人几近喘不气儿,除了雨水泼在地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外,再听不见半点人声。
  连跪坐在垂花门外的孟砚清和孟章洲都被她此言惊得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素日那个灵动活泼的人竟会说出那般不堪的话,竟会真的残害自己的手足。
  陆修沂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旋即将帕子朝空中一扔。
  利剑在夜色中迸出寒光,手帕被剑刃寸寸碾过,碎成渣落进污泥里。
  陆修沂那宛若掺了寒冰的嗓音在众人耳畔沉沉响起:“她若不能活,我便让你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千人骑、万人上,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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