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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沈姨娘、知眠和雁儿也打开门出来了,瞧见她们都醒了,孟榆的心渐渐恢了平静,抬手:“没事,我醒了,便想打开门透透气,谁知方才风大,稍不注意就将门关上了。吵醒你们,抱歉!”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知眠和雁儿也能看懂孟榆的手语了,因而看到她说抱歉时,两人面面相觑,面上尽是诧异。
  怀茵素来知晓她家姑娘的性子,便莞尔道:“姑娘说什么抱歉呢,如今东方既白,我们原也该醒了。”
  沈姨娘亦附和了句,又问:“门关得这样急,榆儿没伤到吧?”
  孟榆淡笑着摇摇头,脑海里却久久回荡着陆修沂说的那两句话,以及他那个可怖瘆人的眼神。她总觉得,他和孟洇的婚事远远没有表面看得那般简单。
  可她又实在想不通,他究竟想怎样。
  这般思量着,头愈发痛。孟榆只好回到窗边的榻上歇着,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摒除。
  离下月初七也没剩几日了,只要等那天过去,一切尘埃落定,陆修沂再想将她如何,想来也没法子了。
  ***
  因孟洇成婚的日子临近,孟府上下皆忙得脚不沾地,连每日巡府的婆子小厮都被逮去帮忙了,提前来恭贺的人将将要踏破门槛,袁氏忙着招呼远道而来的娘家,便免了沈姨娘和孟榆每日的晨昏定省。
  满府里各处都是一片喜庆,孟砚清和袁氏欢喜不已,下人们纵是犯了点错,也没有似往日那般罚得重了。
  剩下巡府的人放松了警惕,孟榆和怀茵也得以溜出去好几回,不是同宁穗吃吃喝喝,便是在上京到处游玩。
  扶桑鸳鸯枕套只剩一点收尾功夫就能彻底完成,孟榆慢悠悠、仔仔细细地绣了几日,在八月初七的前一天才真正绣好。
  这日晚,她特意去了趟枕花斋,想亲手将枕套送给孟洇,不想亦撞见孟霜在她房中,正将绣好的婚鞋递过去。
  孟洇打开一瞧,眸光瞬间亮了:“哇!二姐姐,你的绣工可比母亲请的绣娘还要好,鞋面上还缀满了珍珠,好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二姐姐。”
  孟霜莞尔:“不止如此,为了喜庆些,我还用私房钱让林管家到外头买些金线回来绣成的,你明儿穿上,保管好看又大方。”
  孟洇挽着她的臂弯,靠到她身上,笑道:“还是二姐姐待我好。对了,三姐姐,怀茵手里拿的是什么?”
  站旁边的孟榆闻声,忙示意怀茵上前打开盒子,抬手:“知道四妹妹喜欢扶桑花,我便特意绣了一对扶桑鸳鸯枕套送给四妹妹,愿四妹妹和陆将军鸾凤和鸣、故剑情深。”
  孟洇仍歪在孟霜肩膀上,只是淡淡瞥了眼盒子里的枕套,摇曳的烛火下,映得她脸上的笑得炫耀又娇俏:“扶桑花绣得确实好看,只是配上红线,未免俗气了些,还是不如二姐姐用金线来得大气。不过,还是要多谢三姐姐了,我定会如三姐姐所言,和陆将军鸾凤和鸣、故剑情深。”
  知夏从怀茵手里接过盒子。
  孟榆听了她的话,半点没生气,只微微笑着抬手:“时辰不早了,二姐姐,四妹妹,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孟霜点了下头:“三妹妹慢走。”
  孟洇并未起身,只淡笑道:“我明儿便要成婚了,还很多事要忙,就不送三姐姐了。”
  “那鸳鸯枕套好歹是姑娘花了近一个月、费了许多心思绣成的,连手指都被扎了好几个针孔,没想着她能有多感动,倒也不必这样儿阴阳怪气吧!”
  回去的路上,怀茵蹙着眉为孟榆打抱不平,愈说愈气时,还抬脚踢了下路边的石子,登时疼得她抱着脚哇哇叫,却仍不忘提醒她,“姑娘,往后她若再有什么事儿,你可别往她跟前凑了,礼物最好也别送,免得凑过去碰我们一头灰。”
  孟榆搀着她,停下来抬手笑回:“她一惯如此,我们也不是现下才晓得她的性子。送她礼物,既是我的一番心意,也可堵住众人的嘴,我倒是不怕落人口舌,只是我不想姨娘听了心烦。如今我们送了,她也收了,这东西便是她的,要如何处理也是她的事,她要搁在角落里积灰也好,要送人也罢,抑或悄悄扔了,我都无妨。”
  怀茵素来知道孟榆心宽体胖,却没想到她的心可以如此宽。孟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也是,别为不值得的人和事心烦。人活一世,要多想想开心的、好玩的事,让自己松泛些,这样才活得长久。”
  她像个老妈子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话,怀茵总觉得她太成熟稳重,不仅行事老成,看人的眼光也很是毒辣,连想法都异于同龄的姑娘。
  被孟榆如此一说,她的气儿也消了大半:“姑娘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怎样?就依你所言,不为不值得的人和事生气。”
  孟榆扬唇抬手:“前儿知眠到大厨房领了好几个黄米粽子回来,是你最爱的蛋黄馅儿,回去我就让雁儿蒸了拿给你。”
  听说有吃的,怀茵胸口里仅剩的那点闷气儿亦瞬间散光了,连踢石子时踢疼的脚趾也登时消了疼痛。
  ***
  次日。
  天际翻出了些许鱼肚白,朝霞染上碧色的苍穹,从天边浮浮沉沉地飘了一路。
  红日尚未高升,孟家满府张灯结彩,摇曳的红绸垂在廊檐下,端着东西来来往往的婆子小厮腰上皆系着喜庆的红带子。
  枕花斋内,知夏备好螺钿和珍珠,和其他婢女将婚服从木椸上取下来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垂地的帐幔,想叫醒还睡着的人。
  许是临近出嫁,她家姑娘紧张得一夜未睡,拉着二姑娘说了整夜的悄悄话儿,直到天色将明,才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三姑娘也赶忙回房补觉。
  袁氏吩咐她们备好一切东西再叫她起身,是以知夏此时才掀开帐幔。
  谁知下一瞬……
  “啊!!!”
  一声惊叫划开天际,骤然打破孟府的喜庆。
  袁氏还在忙活,忽听孟洇房里传出惊叫,那仿佛还是孟洇的声音,她登时沉了沉脸,立刻扔下东西,在邓妈妈的搀扶下快步走过去,却正好碰见知夏满脸惊恐地跑出来,含着哭腔颤颤巍巍地道:“夫,夫人,姑娘,姑娘的脸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恰在此时,砰!
  砰!砰!
  东西被掀翻在地的声音接连从房里传出,伴着孟洇含着哭腔的怒吼:“滚,滚啊!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袁氏蹙着眉,沉了脸,慌忙走进去,只见拿着婚服的婢女们都退到一旁,孟洇正呜呜咽咽地捂着脸屈膝坐在榻上,地上散落着几把碎裂的手柄镜以及各种胭脂水粉。
  袁氏朝邓妈妈使了个眼色,她忙将婢女们全带了出去,并顺道给她们掩上门。
  直到房内再无别人,袁氏方坐到榻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温声道:“洇儿别怕,让母亲看看。”
  孟洇仍旧不动,肩膀颤抖着,双手盘在膝盖上,呜呜咽咽地将脸埋到臂弯里。
  袁氏叹了声:“今儿是你的大喜之日,你若不给母亲瞧瞧,母亲如何替你想法子解决?”
  话音落了半晌,孟洇缓缓抬头。
  袁氏打眼望去,整颗心瞬间揪起。
  她原本白嫩的脸上,红疹长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半点缝隙,看着可怖瘆人。
  这么一张脸,如何能披上嫁衣见人?
  袁氏立刻让邓妈妈悄悄请了大夫进门。大夫见了,只说是误碰了什么东西,无须用什么药,只清淡饮食四五日便能彻底好全。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再耽搁,将军府的迎亲队伍便要来了。袁氏无法,只得叫人请了孟砚清过来,想让他亲自上门同陆修沂说明情况,看能不能推迟几日,再重新择个好日子成婚。
  孟砚清见了孟洇那张脸,连连叹气,然料想陆修沂待她情深,闻得此消息后,必然会答应改期,便忙不迭赶往怀化将军府。
  可陆修沂听了,却冷笑道:“孟大人,你入府时想必也见了,本官府上宾客如云,来的皆是朝中重臣,你此时说改期,你让本官的脸往哪儿搁?”
  没想到陆修沂会这般咄咄逼人,孟砚清顿时冷汗频出:“可,可小女的脸成了那般,如何,如何能出来见人?”
  陆修沂双腿交叉,指骨微弯,轻轻地敲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这声响伴着他悠悠的笑声渗进孟砚清耳中:“这有何难?孟大人除了四姑娘外,还有两个女儿,从中择一人嫁与本官便是。”
  孟砚清闻言,猛然抬了下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却见他虽唇边带笑,然锐利的眼神中含着迫人威严和认真,仿佛在说他若不应,孟家便唯有死路一条。
  孟砚清唬得立刻垂首,登时明白过来。
  他这是想娶了他的掌上明珠,霜儿啊!
  孟砚清颤颤巍巍地抬手抹了把冷汗,思量片刻,他才战战兢兢地试探道:“三姑娘秉性纯良,莫若将她许配给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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