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重点是……颜惓柔韧性极佳地把脖颈撇过去,观察自己的后颈。
“果然……”,视线一落到后颈的皮肤上,颜惓就垂下来眼睫,有些哑然地苦笑出声:“终身标记。”
但随着颜惓的视线一寸寸将标记端详得更加仔细具体,颜惓的瞳孔里逐渐浮现了几分愕然。
因为,玻璃镜面里倒映出来的。是一朵绽放而开的,栩栩精致的曼陀罗花。
据说,当一个alpha越爱omega,终身标记就会越完整、清晰。
颜惓在很小的时候,曾见过母亲吴映雪后颈那道终身标记。不,与其说终身标记、更不如说是——疤。
它们凌乱地翻结着,同血肉粘连在一起。潦草而丑陋。
说明在终身标记时,alpha粗暴且野蛮对待omega,毫无怜惜。只是纯粹地受“性本能”驱使注入信息素而已。
吴映雪的疤痕,让颜惓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终身标记都是一样的。混乱、肮脏、暴敛……只是alpha一时卑劣欲/望的印章而已。
可是……
颜惓低下头,余光里他能看见,那朵曼陀花标记随着呼吸在一下下的翕动,好像花瓣一片片的盛开。
[它很漂亮。]
[像个珍贵的艺术品。]
颜惓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连串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严策衍的标记。
“哈……”,颜惓没由来地伸手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有点戏谑地笑了一下。
严策衍说“爱”他……
“原来,不是骗人啊。”
*
“哗哗——”水流摩擦淌过发丝,颜惓重新从浴缸里把头抬起来,眼睛发怵地盯着浴室的天花板。
颜惓检查过自己身体了。
除了肌肉的酸痛、斑驳繁多的吻痕……腺体腔里面没有受伤。
这说明,终身标记的整个过程,alpha信息素倾轧进入时,严策衍非常地……怜惜和温柔。
或许,这也是……颜惓没有被狂躁状态下的严策衍泄/欲折磨死的原因。
……为什么?
“ai……”,颜惓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进浴缸里,嘴型浮着水面拉扁,发出咕噜噜的气流声:“ai——爱。”
颜惓已经太久没有说出口这个词汇了。
因为过去的颜惓根本就不相信“它”。
“该死……”,颜惓用手蒙住脸。水流顺着指缝淌下来,声音也随之有些抖:“这种情况的话,肯定是会怀孕的。”
“可是……”
颜惓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关于严策衍的大部分事情,在自己这里总有“可是”。
“可是严策衍……”
“可是那个人是严策衍……”
“可是那个标记是严策衍……”
“可是那会是严策衍的孩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么多“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阵巨大恐慌如同无形的大手将颜惓紧紧裹挟而上,于是颜惓一个激灵从浴缸里猛地站起来。
湿湿嗒嗒的水淋了一地,颜惓披好浴巾重新穿梭回了最开始的卧室里,严策衍仍旧躺在床边昏睡着——
明明那么大一个块头,为了给先前睡着的颜惓腾出舒展的位置,四仰八叉地半个身体都悬抵在空中。
“傻、逼。”颜惓凝视盯了严策衍好几分钟,突然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你赢了。”
“以前都是我赢别人,你是第一个,赢了我。”
“叮咚——叮咚——”,仿佛蓄谋已久。就在颜惓穿好外套衣裤、下定完某种决定的后一秒。陈旧的单元楼防盗门外响起来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
“吱呀——”,颜惓心里早有准备地冷静推开门。但映入眼帘的来访者,还是让颜惓诧异地挑了下眉。
毕竟,颜惓只在电视阅兵大典里见过这位共和国曾经的元帅将军。
颜惓更熟悉的,还是这位来客的另一个身份——严策衍的爷爷。
严将军初次见到颜惓也很意外,大概是……颜惓身上满溢出来的,孙子的信息素气息。
“将军,如你所见。”颜惓就像无数戏剧里描绘的爬床上位的混账妓者那样,半倚着玄关墙壁,嘴唇勾起来一抹玩味的笑容:
“您孙子现在熟睡在里面的床上。”
“您的曾孙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或许正在办百天宴呢。”
“被颜正东抛弃的私生子……”,老者声音一沉,对颜惓的身份有些震惊地哑然喃喃道:“竟然是个omega。”
“你要什么?”,转而老者又不怒自威地挑起了眉:“靠这个进入严家吗?”
“希望你看清自己的身份,严家可不会要一个平民窟出身的私生子。”
“滴答滴答……”窗外的雨声已经极大减弱了,只有零星的雨滴敲打着屋檐瓷砖。这让颜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
“我对严家不感兴趣。”
“我和严策衍已经结束了。”
颜惓平静地覆下了眼睫,他总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
“再说了,您的宝贝孙子没被过热的信息素烧死,不还要感谢我吗。 ”
“在某种意义上,我还是你们严家的大恩人呢。”
“……”,老者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颜惓忽略了对方身上流露出来的不屑与嘲弄,接着淡淡道:“我会离开的。”
“给我钱吧。”
“美元。”
“还有……事后紧急避孕药。”颜惓的话语久违地有些艰涩卡壳,“尽管在共和国这是违禁药。但你们肯定有办法搞到手吧——”
“我想严家和不愿意,莫名其妙多一个在未来争家产的私生子。”
当颜惓收拾好行李,从单元楼那间狭小的卧室离开时。颜惓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昏沉熟睡的严策衍一眼。
“我只确认最后一件事……”
然后颜惓转过头对老者轻描淡写地提起:“他会忘记的吧。终身标记的事。”
颜惓暗暗地想着,胸口竟然流出一丝细微的遗憾:这样的话……严策衍印象中的颜惓,就永远只会是个薄情的混账骗子。
就只会记得恨。
“创伤性遗忘,是躁狂发作的后遗症之一。”老者轻描淡写:“况且,我们会施加另外的药物手段,让他彻底丧失近两年的记忆。同时灌输新的记忆进去。”
“不出意外,他将永远不会认识一个叫‘颜惓’的人。”
“果然,够绝。”颜惓自嘲般地嗤笑了声,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门:
这样也好。
遗忘,总好过于,恨。
*回忆分界线、终*
第70章 棋局与棋子(一)
绳索粗糙的边缘摩擦着手腕和脚踝的皮肤, 火辣辣地疼。嘴里被塞了布团,咸涩的铁锈味——大概是血。
意识在一声闷响和刺鼻的气味中断,颜惓再次醒来,就是这里。
仓库里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气味, 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一扇肮脏的小窗, 切割出几道惨白的光柱, 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颜正东正举着手机对颜惓录像。
颜惓双手双脚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身上布满了被撞击和绳索捆绑的淤青伤痕, 看起来相当狼狈。
拍摄红色指示灯闪烁发光, 时间在寂静和恐惧中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手指在屏幕上点完几下后, 颜正东意味深长地抬眸看了颜惓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乖乖等着吧,严家专出情种。”
颜惓就是用脚趾头想, 都能知道, 颜正东应该是想拿自己的命去和严策衍谈条件。
贪心不足蛇吞象。
明明杀了颜惓,就能侵占颜惓名下的所有财产, 偏要多此一举策划这档绑架案。拿回严家介入颜氏的投资股份占额、甚至说再贪心些……严家的地产生意。
“给我喝杯水, 我要渴死了。”
颜惓朝颜正东不屑地斜了一眼。
“啧。”此刻的颜正东彻底撕破脸平常装得彬彬有礼的伪装,破口大骂道:“你个王八蛋, 要求真多。”
哈……颜惓很想笑。
毕竟颜正东现在满口脏话的混混样子,可不像之前那个运筹商业的集团老总。
在某种意义上, 颜惓和颜正东真的是天生一对的父子——他们都一样。外面装得再上流矜贵,都改变不了内里自私混账的事实。
“水。”颜惓上下唇一张,很嚣张地又重复一遍——颜惓知道,只要自己对于严策衍还有价值,颜正东就不敢拿自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