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太后下意识反驳:有哀家在,谁敢动他们!
白禾掀唇嘲讽一笑:母后又能活几年?知子莫若母,康王品性如何您比儿臣清楚。您不是说自古帝王多薄幸么?更何况您能确保百官之中没人想搏一个从龙之功?有人想从龙,自然有人要保皇,朝堂争斗向来如此。
白禾,你一定要戳哀家的心窝子么?!太后红了眼圈,她咬了咬唇,也打起了感情牌,你刚进宫时哀家是讨厌你,因为你是个男人,哀家再不懂家国大事也知道皇嗣问题关系国本,皇帝宠幸男子不利子嗣,绝非正道。可皇帝瞧着是真喜欢你,哀家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你这个儿媳
眼前的太后不知不觉与前世的太后身影重叠起来。白禾在透过她审视自己的前世,审判曾经那个无知无能的自己。同时也在审视他如今的蜕变。
哀家真是傻。明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性子,怎会做梦以为他和他父皇不一样,是个有心的男人呢。太后偏开头,语气复杂,原来这皇帝不是我皇儿,所以他有心,待你好、待你一心一意。白禾,哀家理解你为他情根深种这样的情谊便是哀家在旁边瞧着也动容。可那毕竟是反贼,做的是谋逆的事。现在东窗事发,他必死无疑!你不怕死,也不怕你的父母亲人受牵连?
太后望向他,苦笑道:只要你不再执迷不悟,哀家可以保下你,就当是全了你我这场阴差阳错的婆媳情分。
白禾完全不为所动:若哥哥是皇帝,有他的传位诏书在,便是幼主继位权臣辅政,但太后亦能垂帘。内有司礼监辅佐,外有内阁制衡,新帝可以安然长大,暗中培植皇党势力,十几年后新帝成年,母后便凭哥哥的遗诏使辅政之臣还政于君。
白禾!太后猛拍桌子。
咳咳母后看看四周。
太后:?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让她瞧什么呢?
这些侍卫都听孤的。孤一声令下,母后今生便不必再踏出华清宫大门一步。白禾的语调平静,神情也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今日天晴,适合晒被子。
太后霎时间毛骨悚然,你恐吓哀家!
她目光一扫,猛然用袖子扫落桌面的茶盏,站起身慌乱道:你、你要杀我?
太后边说话边向后退,目光向亭外眺,却见侍卫将她的随从宫人远远挡住。恐惧爬上了她描绘着精致妆容的面孔。
第159章
大启国最尊贵的女人此刻如同海上孤舟, 惊慌失措地站在花草掩映的亭台中,四面是倒戈向反贼的伥鬼;几步之遥是手持利刃的反贼同伙。
来人!不死心的太后高声呼喊,然而除了那些跟随她前来的宫人外根本无人回应。
邓义走向这些宫人, 打了个手势再说了些什么, 太后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安静下来,垂首退后, 远远的侍立着, 像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太后这时陡然想起华清宫里早就没了她的自己人。这些太监宫女都是白禾让人重新分配给华清宫的。
她感到不可置信, 为什么这些侍卫宫人宁冒着杀头的危险听命于一个反贼、假皇后,而置之她这个真太后不理。
母后害怕么?
太后遽然扭头。
白禾微侧过脸, 望着亭外仿佛丝毫未受到假皇帝一事影响的一众侍卫, 先禹时, 诸侯并起, 前遂强大欲吞并他国。邻国有一说客到前遂面见遂王游说, 那人在献给遂王的礼物中暗藏匕首, 借献礼时机拿出匕首对遂王说, 三步之内,可令王血溅三尺。孤命如草芥、时日无多,但手持利器,别无所惧。孤能玉石俱焚, 您可以么?
疯子你可真是疯子。太后除了在嘴上逞强竟然连逃走都不敢。你白家生出你这个逆贼当真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禾不以为意:父亲有子如孤,是他的报应。
太后顿时一噎。
母后坐下罢,您这般站着,难免教人误会。
太后狠狠咬牙,却无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回到桌子前。
白禾端起茶盏低头浅尝。
他不开口,太后却明白他想要什么。哀家可以帮你们。
白禾抬起眼, 等着她报出价码。
太后强行摆出高傲姿态,用她在后宫里积攒出的经验手段对待对方:但哀家有一个条件,你们得放了康王。
白禾淡然自若搁下茶盏,故意使盏底磕在桌上发出声响,像是一记响鼓敲在太后心口上。
太后心里一颤,仍是说道:用康王换你们的命,对你们好对哀家也好。哀家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如今皇帝已经没了,康王绝不能再有事!
白禾凝视她的脸,从她泛红的眼里看到了一位母亲的坚韧与殚精竭虑。
白禾,放过我皇儿吧。太后用指尖蹭掉眼角的泪意。只要你答应,哀家就去跟大臣说皇帝是真的。我是太后,皇帝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说他是我儿子,谁都不能再说他不是!
咳咳母后。白禾放缓了语气,若是几月前的我,我一定答应您。
太后一愣,声音不受控的变得尖利:你什么意思?
您的条件对我们两方都有利,换做任何一个醉心于权力的人坐在孤的位置都不可能拒绝。母后救子心切实为人之常情,但康王谋逆并非诬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兄弟阋墙非一时之气。您的小儿子真心要杀死他兄长,并且筹谋已久。
太后顿觉万箭穿心,不肯面对现实,尖声道:闭嘴!不可能!
白禾偏要刺激她:您别忘了原本的康王妃是怎么死的。对待发妻尚且如此的人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王妃毕竟可以再娶太后试图说服自己,居然连同为女子的同理心都能昧着了。不然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哀家的皇儿赔命吗!
康王妃是为行刺孤顶的罪。康王谋划行刺不是一次了。白禾点了点自己手臂上曾经受伤的位置,圣人云:子不教,父之过。先帝不在,母后应当自省,为何您的两个孩子不能兄友弟恭。
你放你胡说!那一回根本不是行刺,分明是太后咬牙切齿,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后宅女人的阴私手段你懂得不比哀家少!
既然母后心如明镜,那时为何不为儿臣做主?您是太后,是长辈,只要您肯站出来管一管,当做家事处置,不给孤定性为行刺的机会,康王妃何至于为顶罪而死?
你、你太后气得头晕脑胀,指着白禾欲骂又不敢太大声,哀家何曾没说那是家事?明明是你死咬着不放,现在却转过头说哀家的不是。好似康王妃之死与你分文无关,但凡你不追究,外人还能说什么?贺氏又何必要死?
白禾勾了下嘴角,全然一副漠视人命的模样:母后,孤不追究,康王妃便真不必死么?那贺小姐该怎么办?
太后立时哑然。
康王喜新厌旧、觊觎妻妹,王妃妹妹又与之暧昧不明是有目共睹的,王妃当日不死,不代表一直不会出事。
母后的爱子心切、拳拳之心之下全是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白禾残忍地揭开太后披着的人皮,在您眼里,只有您的孩儿是人,孤与贺氏姐妹都是随时可更换的衣服。您的孩儿高人一等,被他们害死的人全是贱民。康王为了刺杀皇帝一口气杀死间山驿上至官驿下至行客多少人?杀死御前侍卫多少人?元大总管的义子也折在了那里。这些人难道不是别人母亲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够了!别说了太后忍不住泪流满面,白禾,当哀家求你,放康王一命就、就哪怕和兰妃一样让他假死脱身呢?只要皇儿能活着,不做王爷也好,我只要他能活着,可以让他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回来。哀家就剩他一个儿子了呜呜
太后情不自禁捂住脸。
一时间亭中只余风声与哀哀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