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白禾冷冷的勾起嘴角,我若真死在康王手里, 你当如何?
  我温立庆一时语塞,然后咬牙切齿说,我定会杀了康王!
  同窗共度几春秋,曾经为知己,今朝成仇雠。白禾用指尖狠狠捏住大案边缘,你与康王合谋篡逆,直至此刻还要拿我作筏子!温立庆,你不忠不义、不知悔改、自以为是,你温家书院的声名皆要毁在你手里。
  我分明是为了救你!温立庆只觉自己冤死了,得知白禾失踪、康王失约时都不如此刻愤怒、委屈,你有鸿鹄之志,难道真就甘心一辈子屈从人下,给一个男人做娈宠吗?!你从来就不好南风的,不,你明明是厌恶的,你说世间之物阴阳相合才是正道,男子与男子悖逆人伦,读过圣贤书的都该不耻!
  温立庆激动得本就不忍卒睹的五官更加扭曲了。
  落入白禾眼帘的却是这个人思想里的丑态。
  白禾:是,我曾经如此。
  愤懑的温立庆大口喘着粗气,直愣愣杵在堂下盯着他。听他承认,神情稍微缓和。可紧接着就听到白禾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勤奋读书,是为入仕为官,为了在父亲面前能挺直腰杆,令全家人对我刮目相看,再实现我一身抱负。入宫为侍断绝我的仕途,因此我满怀恨意,不堪受此辱,在入宫当夜,我便要悬梁自尽。我死了,你再说帮我?
  温立庆怔住。以他对白禾的了解,这似乎确实是白禾会做的。
  更何况如今我该受的已经受了,却要跟随你浪迹天涯,从此做个无国无君、无父无家之徒,那这些我岂不是白受了?
  白弟温立庆懵了,一时分不清白禾究竟是说气话还是在说什么。
  我过去埋头读书,以为圣人之言乃世间真言,读圣贤书、行圣人理的是君子。而今见着温少方知何为伪君子。白禾冷笑,我入宫前,你不说帮我,待我入了宫,得了宠,过上了我从前不曾有过的尊贵日子后你要亲手毁了我的一切。我只问你一句,为何。
  你变了。温立庆不敢置信地摇头,嘴里来回念叨,你分明厌恶男风,正直识礼狗皇帝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不信你是这样屈身事权贵、奴颜婢膝的人!
  白禾仍旧冷冷的审视着温立庆,他对这个人只有敌视,也并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害他。
  但他想替原白禾问一句:为何?
  温立庆依然是那句话:我是为了帮你。你信我,我的本意是帮你!我怎么、怎可能会害你你要信我。
  白禾松开了指尖,垂下目光。
  如此一瞧,原白禾的一生也挺可笑的。
  家人对他卖子求荣;友人对他见利忘义;皇帝对他见色起意。
  唯独他本人的意愿都无人在乎。甚至死后躯壳还要被他这只孤魂野鬼占据,真正的至死不得安宁。
  真可悲。
  白禾理了下衣袂,起身到大堂一侧的暗室门前轻敲,随即在温立庆惊愕的眼神下这扇其不曾注意过的门打开,刑部尚书侧身垂首立在门边。
  从温立庆的角度看不清室内情况,不过他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白禾在门外唤了一声:皇上。
  陆烬轩从暗室里出来,问完了?
  白禾表情冷淡的点头。
  陆烬轩牵住他,瞥眼刑部尚书。
  尹大人立即回头从暗室中取出他亲自记录下的供状来到大堂中,温立庆,签字画押吧。
  温立庆便是再蠢这会儿也该明白了,他突然就红了眼,惊怒交加地瞪向白禾:白禾,你诈我供!
  表面上除了白禾之外空无一人的公堂降低他的警惕,他一介布衣书生,又怎么可能知道刑部大堂里竟然有一间暗室。
  尹双不喜欢白禾这个男皇后,可也不能任人质疑污蔑他们刑部办案的流程:温公子没入过仕不懂,如提审朝廷大员,负责记笔录的人是要进暗室里写的。若非殿下懿旨温公子怎会有此高官才有的待遇?
  温立庆面色赧然,被尹大人的话堵得难受,唯有说:白禾,我宁冒谋逆之罪帮你,你就这样待我?!你说我们曾经是知己,今朝是仇雠,这就是你说的仇雠是吗?枉我为你连累了我温家
  温立庆似乎后悔了,愤怒于白禾的忘恩负义,悔恨于自己为如此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连累全族。
  手上的镣铐乓乓作响,激动中的温立庆似乎忘乎所以了,不自觉向前迈步,惊得尹大人连忙喊人。
  来人!
  随着皇宫侍卫和刑部差役冲进大堂,恼红了眼的温公子被摁着脖子押倒在地,狼狈的挣扎得到差役严厉的镇压,侍卫眼疾手快掏出随身携带的布条堵住温立庆的嘴,动作熟练得可怕,令在场的刑部众人纷纷侧目。
  如今御前侍卫是这样的?
  白禾不想再给这人一个正眼。再说对方骂得其实不算错,他就是在刚才的问话中刻意措辞,挑明了康王谋反刺王杀驾的罪行,最好是能用这份口供钉死罪名!
  他不看,陆烬轩却盯着温立庆。
  陆元帅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丑态毕露、狼狈不堪,只能如同蛆虫一样在律法的枷锁下挣扎、扭动。
  小白要当皇后了。陆烬轩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牵着白禾离开。
  温立庆呆住了。
  皇后、什么皇后?不可能!他不信!一定是狗皇帝在骗他!故意激他!
  尹大人冷眼俯视他,吩咐差役:把他的拇指露出来,画押。
  是,大人!
  大堂之外,陆烬轩紧紧握着白禾纤瘦的手,牢牢的掌控着他,难以抑制的情绪在心中徘徊。
  陆烬轩把白禾送到了马车上,自己则站在车外。
  白禾贴着厢壁而坐,腾出大片位置,皇上不上来么?
  陆烬轩站在车厢前一时没有说话。
  白禾于是倾身凑向门外去抓他的袖子,并轻声唤他:哥哥。
  陆烬轩沉默了下,吩咐身边侍卫道:告诉刑部,五天内结案。对涉案人员该判死刑就判死刑。这个案子审不清楚,以后三司都不用再办案了。
  吩咐完陆烬轩才登上马车。白禾按捺着心底不自觉滋生出的一丝丝甜味,放下了一切糟心的事。
  马车慢悠悠行驶,令人晕眩的摇晃似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变得能够忍受了。白禾没有感到恶心反胃,只感受到了陆烬轩带给他的温暖、平静。
  小白。陆烬轩说。他手里拨弄着怀表盖,一开一合,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我知道为什么。
  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白禾困惑,哥哥说什么?
  陆烬轩垂眼盯着手中的怀表,压抑着情绪说:我知道姓温的为什么要带走你。
  马车行驶的声音、车外的声音逐渐消失,白禾知道陆烬轩又做了什么,他不安的看向他,以为这背后还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以至于需要避人耳目下才能谈及。
  他喜欢你。他以前不敢说,但是你进宫后过得很好,看起来跟皇、跟我感情很好,他嫉妒我,所以要拆散我们。最好是我死于刺杀,他把你变成逃犯,逼得你只能跟他逃亡、依靠他。等时间长了,你离不开他了再告诉你他喜欢你,愿意接受你。陆烬轩先说结论,尽管其中一部分是推测。
  紧跟着他说:你反复问过三次原因,每一次姓温的都会强调你不喜欢男人,他认为你嫁给皇帝不会开心。审讯中,人对于在意的东西要么一个字不提,要么反复强调。还有他看你的眼神其实很明显。在聂州我就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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