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嗯。白禾对宫中宫人的这些门道知之甚深,并不介意大公公在他面前耍这种花招,对于在皇宫中如履薄冰的小宫人亦无意为难。康王爷,何故于寝宫外喧哗?甚至冲撞侍卫?
  康王爷眉头一皱,不满道:什么叫冲撞侍卫?是这些侍卫冲撞本王才对吧!还有元大总管,你说下去再管教这奴婢,可别说一套做一套,只在本王面前说说啊。
  小太监不敢置信瞪大眼,被得理不饶人的康王爷惊呆了。
  元红心中划过不悦,面上倒是不显,反而赔着笑说:王爷严重了,奴婢这就亲自押着他去内廷受罚。
  大公公在亲自二字上加重音,余光睨向跪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人不傻,当场磕头说:不!不用总管押着,奴婢自己去!
  去罢。白禾冷冷清清的声音落下,如一锤定音。
  小太监连忙爬起来蹬着小碎步快速离开。
  守门管着通报一事的太监没了,元红回头看向庭中杵着的宫人,示意其中一人出来接替守门和通报的差事。
  白禾冷淡的目光落在康王脸上:门前喧哗的太监已然落罪受罚,王爷可满意?
  康王爷不解:罚一个奴才罢了,他犯错受罚理所应当,怎么问本王满不满意?白侍君,本王要见皇兄,皇上在寝宫里吗?
  一个小小的太监对于尊贵的王爷来说只如一粒尘埃般微不足道、转头就忘。他整了整被侍卫扯乱的衣冠,昂头挺胸看向白禾。
  别说一个守门的太监,就是皇上宠妃如今最受宠的白侍君又如何?
  归根结底,都是奴婢罢了。
  白禾却不再是当日生辰宴上孤立无援的小可怜了,站在宫门前披甲执锐的侍卫就是他的底气,指挥暴力的权力就是他的实力!
  侍卫司,拿人。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
  眼看侍卫迟疑,白禾冷声道:侍卫司不敢拿,元红,叫锦衣卫进宫,将这胆敢喧哗闯禁的人拿下诏狱!
  你、大胆!我是王爷!你敢抓我?!康王大怒!
  元红不敢作声,但也杵着没动。
  一直看戏的沈少傅忍不住了:白侍君,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然而下一秒少傅大人就被打脸了。原本迟疑的侍卫一听会被锦衣卫抢活,刷地一下围住康王,熟练地抓住胳膊往背后一拧,然后掏出一块布塞住王爷的嘴。
  那逮人、堵嘴的动作,一看便是已经熟能生巧了。
  沈少傅:
  元红:都是皇上教得好啊
  送王爷回府。白禾摆手,不想在一个无官无职的王爷身上浪费时间,也没空在这里报复康王当日的算计。沈少傅,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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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注】:启国官场,没有纯粹的师徒情深,结师徒就是结党,就是派阀政治。所以温先生和原主不是师徒,原主科举入仕,而且是一榜进士,按官场潜规则是要拜入主考官门下,成为其门生,以迅速获得政治资源。师门的人脉、势力情况,可以决定原主进官场后,是在翰林院一直熬,熬六十年入阁;还是在翰林院培训几年,外放地方做知府,然后一路升迁,回京最低是个六部的四品
  第100章
  沈逸春误以为白禾这一趟到宫门口是来处理康王的问题, 而对方领自己入殿是受到了皇上召见。于是边走路边悄悄整起衣冠。
  行至中庭,白禾蓦然一顿,旋即回身, 冷厉的目光穿过宫门落在正被侍卫押着离开的康王身上。
  内阁首辅和次辅清早入宫面圣是为国事, 那身无一官半职的康王爷来得比两位阁老还要早,又是为的什么?
  白禾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眼神阴冷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压着嗓音, 声音也仿佛冷得能掉冰渣:元红,你去康王府传皇上口谕:宫中喧哗犯禁, 成何体统!朕为兄长, 当行管教。康王即日禁足于王府, 抄孝经百遍为母后祈福祝寿, 何日抄完即可解禁。只禁足康王一人, 为母后尽孝道之谊不得着人代抄!
  元红惊疑。皇上昨天半夜就又走了, 哪来的口谕?皇上昨儿个说的?
  白禾接着道:再叫邓义来见我。
  是。元红迟疑了下, 领命而去。
  眼看到白禾对司礼监的大太监如此颐指气使的一幕,沈逸春又皱起了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白禾在庭中停下脚步。沈少傅困惑地左右看看,问道:白侍君是有话与本官说?
  白禾的个子不如沈逸春高, 两人对面而站时白禾只能抬起视线去看他。
  沈少傅年少成材,不到而立之年已授太子少傅衔,其人如君子、文采斐然,即使是白禾这个外来者也看得出对方是清流一派未来的中流砥柱。
  沈逸春和他的太傅爷爷有点像清高。
  白禾仰望着对方。
  方才议事,内阁首辅与次辅亦不曾在他面前自称本官。
  沈太傅是去年兼领礼部尚书职,今年科举擢定为主考官,对么?白禾说。
  是。沈逸春因身高差异而居高临下, 再配上他的气质,便显得他格外清贵。他回视着白禾,白侍君若非入宫,如今应是我爷爷的门生,与我是同门了。
  提及此,沈逸春的语气竟不由温和少许,并不掩饰话中的惋惜。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沈少傅终究与白禾有一月之师的情谊。何况如果没有狗皇帝的横插一杠,原白禾或许真的与沈太傅祖孙脾性相投。
  官场仕途结师徒,是为了结党不假,可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感情。
  白禾对身边宫人摆手,宫人们便退开,处在离得不远不近的位置。
  我读史时读到一个白头师弟的典故。旧京意外游踪到。遽相逢、白头师弟,掀髯一笑。白禾勾了下嘴角,自嘲一笑,都说白头师弟见面难,我这般,却是连做人徒弟的资格也无。
  沈逸春不由得道:切莫妄自菲薄。我观你在国子监这一月,能沉心静气读书,你与只要时时谨记以色侍人终究不得长久、色衰而爱驰,静心读书,等待来日。你看何侍君,进宫三年,如今不是出宫了?
  对方缓和了态度,好声好气的沟通。白禾心中冷笑,还以为沈逸春是有多清高呢!前头和爷爷闹事闯出祸,这不扭头就大清早的跑来缓和?
  何寄文欺君瞒上、与宫外私通消息,且向司礼监秉笔行贿。他罪犯大启律例在先,是皇上法外开恩,准许何侍君以金赎罪。白禾一盆冷水泼下去,何侍君不是被放出宫的,是被驱走的。沈少傅忘记当日您自己说他在家自怨自艾、求生不能了?少傅觉得这算好下场么?还能入仕做官、做人门生么?
  沈逸春一噎。随即道:何侍君犯错是他的问题。即使不出宫,你若诚心向学,依旧能拜师读书。我想皇上也不会在这点上苛待侍君吧。
  当今朝廷谁不知道白禾得宠?尤其是前几天皇帝不在宫里,微服离京的事曝出来,顺带也传出了白禾同样不在京中,而是随君伴驾去了。
  若侍君不弃,也可继续来国子监同皇子们一道随本官读书。皇上本就是作此安排,必不会阻拦。沈逸春十分自信,自信于自己太子少傅的身份。他能教导太子本朝未来储君,给区区一个后宫侍君当老师有何不可?
  白禾脸上漾起笑,当初皇上送我去读书,沈少傅却对我不闻不问。今日说要教我,这是来向我求和还是求情?
  沈逸春闻言皱着眉吞了口气,显然是在忍气吞声。他说道:白侍君,在国子监本官得盯着几位皇子读书,皇子们年幼好动,侍君却已是考过科举,中过榜的大人了。本官紧着皇子,便顾不得你。何况当时你也非诚心来我这儿读书吧。
  一手戳破了对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缓和气氛的白禾说:原来沈少傅今日不是为了日前闯的祸而来。那我有话便说了,沈太傅当面辱骂皇上,为臣失责,因而被致仕。太傅年纪也大了,是该告老还乡、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可沈太傅前些天做了什么?在宫外天街长跪,教往来百姓看笑话,失我大启君臣的威仪、丢我君臣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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