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也是腐败。陆烬轩发出一声嗤笑,低声自嘲,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这话唯有蹲在他身边的白禾听清了,这时的白禾还不懂腐败是什么,前世的经历让他对权势充满渴望却又对执掌权力踌躇不前。
他一辈子没在权力争斗中赢得哪怕一场胜利,所以他对夺得权力不抱期望。他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满心向往,满是骐骥,心怀幻想。
他按照陆烬轩的指导重新誊写了一份记录,再写了一份纪要,全篇不提陆烬轩拿卡票拟批红和裁撤官员要挟内阁的部分。
皇上,写好了。
浅眠休养精神的陆烬轩被白禾的声音的唤醒,他眼也没睁就说:小白亲自把纪要送到内阁,带几个侍卫去,不怕被人欺负。
邓义连忙主动讨差事:奴婢这就去侍卫司宣皇上口谕,调几名侍卫来。
陆烬轩:嗯。
公公稍待。白禾拦道,然后绕过桌案到陆烬轩身旁握住他的手轻捏,皇上,您说这些需您签字的,不知是要盖玉玺还是皇上的私章。
白禾知道陆烬轩肯定不能在写字,特意点出可以盖印章。并且他倾向于盖私印。
陆烬轩睁眼看着他,轻轻捏回去表示自己不懂,嘴上说:你处理。以后都由你自己处理,写完也不用给朕看了。
反正他又看不懂听不懂。
白禾领会到他的意思:皇上可否命人去取您私印来盖章?
陆烬轩看向候在一旁的邓义。
邓义揣摩上意,即刻道:奴婢去取。请皇上侍君稍待。
邓公公既要去宣口谕调侍卫,又要跑御书房拿印章,他自己都如此揽事了,陆烬轩当然不会说什么,一颔首由他去了。
不久之后白禾捧着一份纪要,身后跟着四名侍卫徒步走向内阁值庐。这一次他没坐太监抬的肩舆,他第一次手握实权哪怕它微如尘埃,他要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近自己曾经可望不可即的权力,走进一名帝王侍君本不能踏入的朝廷中枢。
邓义则捧着另一份记录前往司礼监,将它存放入库。
这厢白禾才出临时寝宫走了不远,就在宫道上被人拦住了。
居于寻芳宫正殿的何侍君和他的两个贴身太监同白禾在宫道上不期而遇。双方离得十来米远时,其太监矢菊远远开口唤道:请白侍君留步!
白禾闻声便停下步子,跟随其后的侍卫随之停步,四个披甲执锐人高马大的侍卫呈两行两列杵在他背后,气势慑人。陆烬轩说他们手里的刀是比任何权力更实在的东西。
白禾就那么站着,等待对面自己走到他近前说话,这是一种上位者的审视姿态。
何侍君嘴角刚挂上的笑容僵硬了瞬,可对方不动了,两边隔着十来米远,他们总不能如此对望在宫中大声喧哗吧?何侍君无法,只得挂着笑容做出温和姿态慢慢走近。
甫一照面便落了下风,何侍君心里是不虞的,为了打探消息又不得不给足对方面子。他声音朗润,优雅开口,白弟,昨日你匆匆来回,兄长还不知你是搬去了哪里?莫不是皇上赐了什么恩典?
白禾手里捏着将要送去内阁的文书,身后跟着陆烬轩指派的侍卫,心里仿佛有无限底气。他一无所有时尚且敢与何侍君甩冷脸,此刻更是直接:何侍君,我白家没福气,没你这般隽秀如竹的公子。请莫要说笑了。公务在身,不便多谈,还请何侍君借过。
白禾抬眼直视何侍君,浅浅一笑,唇边竟有个浅浅梨涡,然而他身后的侍卫目光冷漠,对拦道的三人目光冷漠,手按腰侧,透露不耐。
你!张口要叱声的矢菊被四名侍卫齐刷刷按住腰刀的动作吓得没了声。何侍君心下悚然一惊,望向白禾的目光变得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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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1.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阿克顿《自由与权力》英国
2.香肠战术:一种军事策略,其核心在于逐步、谨慎地实现目标,而不是试图一次性达成所有目标。这种策略通过一系列有限的军事行动和外交谈判来实现最终目标,类似于蚕食法(百度搜索)
第31章
公务?何寄文乃吏部侍郎公子, 何家家世本就好,父亲又做了大官,入宫做了三年侍君, 他也曾一时得宠, 自是不憷区区四个侍卫的。倒是如果此时跟着白禾的是御前几位叫人眼熟的公公,他还会掂量掂量。
只能说陆烬轩给安排侍卫的举动是陆元帅不了解启国皇宫里的人, 这些人也不了解陆元帅。
侍卫们只是手按刀柄, 并没有其他动作。他们是殿前营的, 主要职责是守卫政和殿和做仪仗,与负责守卫宫门和宫中巡逻的宿卫营不同, 他们营里的人各个人高马大, 令人一瞧就威风凛凛威武雄壮。且殿前营见惯了大官, 对后宫里的主子只有表面恭敬, 毕竟侍卫司不受后宫管。
白弟不是侍君?何来的公务?何侍君用温润的嗓音说话一点不显得阴阳怪气, 以至于直白的打探在旁人听来成了真切的关心。
侍卫们一听他语气就松懈下来, 只当这是宫中妃嫔的闲话家常, 他们这些殿前行走的侍卫管不着这些。
白禾眼帘一掀,冷脸看他:我进宫日短,只闻侍君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不曾知晓你在朝中也有任职。不知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 还是镇抚司?
从昨天到今天,白禾听了不知几个人说了几遍世宗遗训后宫不得干政。
他不清楚何侍君入宫前的情况,但对方既已入宫,必然什么官都不是了。否则有此先例在,内阁如何能用这条来顶皇帝,压太后?
何侍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但他绷住了表情, 维持住端方大气的笑容说:白弟说笑了,我不曾入仕。大概是在后宫没遇过白禾这样的打法,何寄文这番回应毫无水平,甚至于犯了错。
他不该顺着白禾的话做回应。而是该答非所问,转变话题。
于是白禾自然而然顺着话说下去:既如此,侍君是以什么身份过问朝廷公务?
何寄文这下彻底绷不住表情,笑容隐去,皱起眉拔高音量道:朝廷公务?怎会是朝廷公务呢?白弟许是弄错了,你初入宫还没学规矩,本朝世宗有遗训
已经听腻那句话的白禾抬手打断: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我是否在办朝廷公务不是侍君该过问的事情。
他双手重新拢进袖中,捏着手里的几张纸,目不斜视往前走。
前世的傀儡皇帝是做得憋屈,但在皇宫中,除了太后没有一个人敢挡皇帝的路,哪怕是太后身边的人也不会。白禾直直向前走,四名侍卫就紧跟而上,不偏不倚在道路中央走。对面何侍君只有主奴三人,望着步步逼近气势强硬的五个人,何寄文主动退让了,他领着两个贴身太监让开道路,眼睁睁看着白禾一行经过自己然后离去。
主子?矢菊与明竹忧心忡忡觑着主子脸色。
何寄文露出笑容摇摇头,示意二人不用担心。至于他心里是不是气得咬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与何侍君的狭路相逢在白禾心里留下些许不快,不过他手里捏着盖有皇帝私印的由他亲笔书写的公文,他竟不再觉得一个不能干政的后宫侍君算什么。
他可是能够干政的后宫呢。
白禾抑制不住嘴角微翘。这种感觉与昨天他狐假虎威摔杯发脾气时不一样。就好像别人还拘泥在后宫宅斗时,他已在朝堂中经历风雨。
他可是要忙着办公事呢,哪有工夫跟皇帝后宫的莺莺燕燕扯皮!
接下来去内阁的路无事发生,他直接进了内阁值庐,在几位阁员惊诧的目光中掏出他捏了一路的纸。
这是皇上命我送来的。白禾双手捧着纸,没有向大臣们行礼。今日皇上于内阁与诸位大人议事,皇上令我做一份记录,其已送往司礼监文库存档。这个叫会议纪要,也是皇上命我做的,一份送司礼监,一份誊抄送递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