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贺安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快捏碎了,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很快就变得沉着:“你既然不愿意和我们聊,那便说说你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闹上一出,然后敲诈一笔银子?贺安觉得应当就是他想的这样。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基本都是这个点来明月楼吃饭的顾客。
那人似乎也觉得躺在地上被人围观掉面子,蹿了起来将身上的灰拍打干净,随后头高高仰起高声道:“赔老子药钱!”
贺安余光中扫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里焦急,“多少……”手已经伸到袖口中准备拿些钱将人打发走。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被祝明悦打断,“足下说笑了,明月楼用的都是当天最新鲜的食材,又如何会不新鲜?赔药费,不合适吧?”
钱是绝对不能给的,一旦给了,岂不是在顾客面前当场承认了自家的食材不新鲜了?
祝明悦笑眼盈盈,一点都不气恼,那气度让围观的人都不自觉的偏向了他。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句:“明月楼的菜我天天吃,也没吃出问题,怕不是私下吃坏了东西想赖上人家吧!”
“放屁!”那人恼羞成怒:“老子说是明月楼就是明月楼!”
祝明悦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便报官吧。让官府评评理,届时若是明月楼的过错,我们自然乐意赔偿。”
那人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报官?用不着吧!”
“是你怕了吧!”人群中有人当即嘲讽他。
“谁怕了?我就是听说明月楼的掌柜和官差有些关系,谁知道会不会官商勾结,欺负我这个老百姓。”
这话换其他人可不敢说,什么官商勾结,若是被官府听了去可是要治罪的。
祝明悦唇角微微抽动,将他的私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连他和李正明的关系都知道,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自己就是带着目的来碰瓷的。
有点蠢,但自他现在不得不把这个蠢货的问题给解决了。
明月楼如今生意正是红火的时候,招小人眼红实属正常,但若是问题处理不好,对名声肯定会有很大的损害。
衙门里,祝明悦和那泼皮无赖双双跪在公堂之下。
祝明悦还是第一次跪活人,在这种陈腐的权利面前不得不屈服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速战速决吧,他可不想一直跪在地上。祝明悦稳了稳神,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你是明月楼的掌柜,你当然不承认自己的酒楼食材不新鲜。”
那人还在嚷嚷,惊堂木突然炸响,便连忙噤了声。
祝明悦:“明月楼的采买同菜商签订了契约,上面有证据可以证明明月楼用的食材皆是当日的新鲜食材。”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你说要明月楼赔药钱,不知可有购药的证据?”
那知县也不是个傻子,一方证据齐全,而另一方则是毫无根据,漏洞百出,孰对孰错他自然看的明白。
不过半刻钟不到,祝明悦揉着酸痛的膝盖出了衙门。
贺安和关荆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掌柜的,那人就是来讹咱们明月楼的,为何知县还要将那人放了?”依他们看,就该押进大牢关个十天半月吃点教训才好。
祝明悦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心中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总觉得这事好像解决的太过顺利。
果然如他所料,隔天夜里,谢家就被官差闯入。
第101章
前天上明月楼碰瓷未果的那人死了。
祝明悦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一脸懵逼地被连夜扔进大牢。
死者年二十又八,乃上阳县普通百姓,生前曾因敲诈未果与明月楼掌柜对簿公堂, 隔日被人发现暴毙家中, 经仵作呈上的验状为他杀,死者家中窗户明显有被破坏的痕迹,应非熟人作案。
另,死者生前除了与祝明悦有过过节,与旁人并无纠葛。
很好, 特别好,几乎是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在把矛头指向他。
牢狱昏暗无光,祝明悦蜷缩在阴湿的稻草上,默默将两只手藏到袖中。
叫他认罪画押?不可能的,他是不懂厉朝的律法,但也清楚一旦他在那张纸上按下手印, 这牢就算是彻底出不来了。出不去也就算了, 杀人需要偿命,他八成是要被判死刑。
他也是赶上了坏时候, 古人讲究秋后问斩,这个秋指的就是秋分, 转眼立秋将至, 他也没几个月的活头了。
“你当真不愿画押?”狱卒手拿供状威胁道。
祝明悦语气闷闷道:“画什么押, 我不认罪凭什么叫我画押?”
狱卒冷笑:“既然如此那便上刑吧。”
祝明悦额头冒出细密冷汗, 他咬了咬牙:“你们这是枉勘虚招!当真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认下这莫须有的罪状?”
事到如今,他若是再不明白自己是被人做局,可就太过天真了。
背后构陷他的人果真是好手段。
先是买通他人来栽赃明月楼,若是他最后拿钱息事宁人, 不出多久外面就会传出对明月楼不利的流言蜚语,届时必定会有大量顾客流失,尤其是二楼,做的都是文人富户的生意,必定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若是他不愿拿钱,对方抓不住他的把柄,就直接将买通的人杀害,从而达到陷害祝明悦的目的。
只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县衙的一把手必定已经和背后构陷他的人勾结在了一起,否则这狱卒也不会这样心急逼迫他招供。
祝明悦死死握紧拳头,白皙的手腕被粗糙的铁锁磨得生疼,眼睁睁看着一张长满横肉的脸朝他靠近,浓厚的酒气混杂着臭烘烘的汗味袭来,祝明悦被熏得几乎快睁不开眼,忍不住呕了一声。
下一刻,一只大手死死钳制住他的脖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招不招?看在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份上,我劝你不如趁早招了,少受点罪。”
祝明悦的呼吸逐渐微弱,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这些人还不会让他死,只是看到身前被烧得通红的烙铁,他觉得还不如直接将他掐死来得痛快。
他太怕疼了,尤其是这种酷刑。
濒死的痛苦,反而让混沌的头脑慢慢变得出奇的清醒。
“呵,你们大可以试试?”祝明悦挑衅道,“掐……掐死我,或是动用私刑……”
狱卒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随后脖颈上的力度减弱直至放开手,他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
手撤了,脖子上却出现一圈乌青,看上去尤为显眼。
祝明悦大口汲取着氧气,过了许久剧烈跳动的心脏才平复下来。
他嗤笑道:“你们真以为只凭我一人就能将明月楼经营得风生水起?回去告诉你们大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动我之前不如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住后果。”
狱卒半信半疑,他摆了摆手让人将烙铁的火盆撤下,“明月楼的背后是何人?”
祝明悦睥睨地扫过他,哼了一声语气傲慢:“你也配知道?想知道也行,将你们知县叫过来。”
狱卒明显被唬住了,祝明悦说的话真假不知,但他只是个在知县手底下做事的小人物罢了,他可不敢赌,若是赌输了,他绝对会是第一个被开刀的人。
他沉默了会儿,再次开口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我这就去向知县大人禀报,若你说的有半句假话,后果你应当知道。”他淡淡看了祝明悦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祝明悦整个身子顿时卸了力,双手开始了无意识的抖动。
他说得何止半句假话,简直就没一个字是真的。
明月楼能经营得这般好,靠的是七分实力三分时运,背后哪有什么大人物。
但他方才若是不说谎将人唬住,现在大概已经遭遇酷刑了。
当务之急就是先将他们给忽悠住,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
这狗官特意在夜里前去抓捕他,还试图对他严刑逼供,那急切的心思藏都藏不住,显然就是想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给他定罪,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也不知道贺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谢沛远在汲州,他如今在上阳县无亲无故,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贺安了……
牢里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味和土腥气,祝明悦蜷缩在角落,将脸埋在臂弯中,闭目养神。他现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等待贺安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