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偷偷拿眼看他,咬着嘴唇:“你别安慰我了。”
韩临笑起来。
姑娘别过眼,好像生气了,没再理过他。
只在最后的时候,韩临拿出来她微微一惊,半转过脸来看他。
不及她问,韩临蹭着她的脸道:“打孩子多疼,又危险,不要有机会的好。”
临睡前韩临看她背对着自己,好像还在生气。
“我真的没说假话,你在陪过我的姑娘里,真的算是比较大的了。”韩临对着她瘦骨嶙峋的背道:“要不我再扇自己一个巴掌,证明一下?”
姑娘肩膀抖动,一看就是在憋笑。韩临见她不气了,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听身后的呼吸匀长很久了,姑娘才翻过半边身体,同青年面对面躺着。太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以至于半身都有些僵疼,但也不敢乱动扰醒他,只好这样。
青年真是有副好相貌,不怪烟柳地的姑娘们扎着堆,总是寻空到桥边的红楼上,只图远远见他一面。
楼里模样最上等的姐姐们也去过那红楼,有个姐姐也想拉姑娘出去见识一番刀圣,但姑娘老实,脑子里没有过幻想,也觉得跟姐姐们站一起,愈发衬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从来都只能谢绝姐姐们的好意。所以她从没有见过青年。
韩临。姑娘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目光扫过微皱的剑眉,高鼻梁,轻轻抿起的嘴唇。
有着这样的相貌,本不需要上青楼的。
韩临给自己的那耳光打得结实,在床上折腾了这样久,他的左半边脸仍有淡淡的红印。
姑娘心脏砰砰乱跳,既为韩临真心实意的道歉,也担心。她的眼睛看着那伤,不免后悔,分明之前交代过的,不许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可是又能怎么办?他要吻自己呀!
姑娘在心中暗骂自己笨,应该先问明白的,要是交代的事矛盾了,她该怎么办。
可是这不是自己打的呀,应该没有事吧?
姑娘便这样躺着,眼望韩临,内心天人交战。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韩临突然没有征兆地睁开了眼。
一醒,韩临发现面前一双黑亮柔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姑娘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摇摇头。
韩临见她没事,起身去穿衣。
姑娘坐起身来:“你要走了?”
“嗯,我先回去说一声。”韩临穿完鞋笑着说:“改天有空再来找你。”
将要离开花楼时老鸨迎过来,说水备好了,要不洗洗再回去。韩临那一觉都睡得心神不宁,如今哪有沐浴的心思,挥手说不用,大步往外走。
夜很深,韩临就先回了上官府。谁成想隔老远就能看见上官府灯火亮如白昼,门前喧闹,好大声仗。韩临忙快步赶过去,抓住一个人焦急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一见他,顿时大喊:“副楼主回来了,副楼主回来了!”
门前的屠盛盛也望过来,瞧见是他,松了好大一口气,过来问:“韩副楼主去哪里了啊?”
韩临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只问怎么了。
屠盛盛带他进门,一边说着。
原来是探子说韩临中午就到了京城,却到了晚上暗雨楼都没见他的人影,上官阙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急得暗雨楼在京城的人能撒开手的都出动了,大家伙一通好找。韩临听着觉得奇怪,正想着之际,忽听一声少女的呼唤——
“韩临!”
红袖抓着睡裙也从楼上下来,快步朝韩临跑来,一下扑到他怀中。
院内四处都是人,担心流言,韩临抚了抚她的背,让她松开,他们进去说。
红袖却没有放,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带着泣声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们上去说,下头人多。”韩临又对屠盛盛道:“你去告诉师兄一声……算了,我先去见他吧。”
韩临又同红袖说了好些话,说天冷了,这么晚,先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我得先去见一下师兄。
红袖依依不舍地松开他,韩临转过头吩咐屠盛盛把人遣散了,也早些回去休息。
分别之际,屠盛盛突地想起什么,叫住韩临,小声对他道:“今晚总有生面孔进出上官府,直奔寻常商事的书房,我不认得,也不敢问。刚才又来了一趟,不知道走没走呢?”
韩临问:“最近楼里有什么大事吗?”
“没有呀,所以我才奇怪。突然想起来了,跟您说一声。”
因这一个提醒,韩临在书房前,专程敲了敲门,以预防撞坏师兄商谈的什么大事。但得了应允进屋,整间书房只见上官阙一人,兴是那人方才已经离开了。
韩临立在桌前,像从前一样,同上官阙交代了解决白梦的前后经过,特意省略了到山城去找挽明月的事。
韩临以为他会为今天一整天都不回暗雨楼的事兴师问罪,一路上把说辞都拟好了,却没想到,在韩临讲话途中,上官阙坐在桌前,指腹一直揉着额角,听后只点头,眼睛都没抬:“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上官阙垂眼,左眼皮藏着的细痣便又显了出来,冷冰冰地盯视着韩临。
韩临见他面色很不好,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最近有点累。”上官阙取出一份信件又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像是才想起屋中还有个韩临,头依旧没抬:“你回去休息吧。”
“你不去休息吗?你脸色很差……”
上官阙语气很平静:“我没事。”
韩临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抽走上官阙手中的信,折起重塞回信封中。
此时上官阙终于撩起眼皮看韩临了,韩临把拿信的手背到身后,与上官阙视线相交,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上官阙和颜悦色的,韩临做贼心虚,害怕见他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就服输地把眼睛挪开了。
椅凳擦过地板的一道刺耳声后,上官阙收回眼站起身,绕过木桌,往屋外走。
手里捏着那封信件没被索要,韩临眼瞧师兄都要走出门,忙把信件放回桌上,去跟到师兄背后。
一路过走廊,上楼梯,上官阙不讲话,韩临也不敢说话。
最终上官阙停步在二楼的楼梯口,面上挂着淡笑,“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韩临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官阙继而轻声细语:“回去好好休息,那些具体的事,明天我们回楼里说。”
有没有可能,师兄真的没看出自己撒谎?
韩临点点头,目送上官阙离开,回自己的房间。
这间屋子不常住,但日日都安排有人打扫,韩临没有点灯,在黏稠的黑里,摸到床沿坐下,两手捧着脸,试图让自己平静。
他下意识的心虚,不踏实,总觉得心里一块石头没落地。
韩临习惯向上官阙坦诚。小时候坦白师父对他的过分关照,大一点了坦白武功上的烦恼,下了山,就坦白暗雨楼里的烦心事。
韩临很少对上官阙隐瞒什么,最早的隐瞒大概是跟花剪夏好上这事。因为她不想给别人知道,她说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张扬出去,徒惹闲话。韩临很高兴空白多年的爱情着了色,可这是两个人的事,最终也还是尊重她的想法,连师兄都没有告诉。
这半年回想这事,韩临很常后悔,要是,要是当年向师兄坦白他和花剪夏的这段感情,师兄会不会在敲定杀花剪夏的人选时,碍于情面绕过他。
就这样,韩临一边后悔,一边很多事继续瞒着师兄。瞒着师兄暂时放过姚黄一马,瞒着师兄去找挽明月。
可是,自作主张放走了姚黄那次,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内疚?
今晚他好害怕,他和姑娘躺在床上,连梦中都在害怕,可是他又在害怕什么?分明回来了,师兄一点怪罪他的意思都没有。
黑暗里沉思了好久,为了压下心中的情绪,韩临站起身,离开房间时连门都忘了关。
门被敲了两声。
上官阙打开门,抬眼看见门前的韩临,想了想,问:“还有什么事?”
韩临不敢同师兄对上眼睛。
半天都没听见回答,上官阙便要关门。
将阖严时,韩临伸手握住门沿,强势拦住关门的动作。
上官阙试着推了一下,最终作罢,回身回屋。
上官阙走了一半,停住步子,沿捉住自己袖子的手看过去,对韩临道:“放开。”
此番再见,他都是轻声细语的,没有一点重话,连这句也说得很有礼貌。
韩临没有松开,只把头垂着。
上官阙又重复了一次:“放开。”
见韩临还没有要松的意思,上官阙从他手心扯出自己的衣袖,刚行半步,又没办法离开。
韩临紧攥着上官阙的手腕,依旧没有抬脸:“今晚……不做吗?”
以往次次都没落过的,韩临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惹了他生气?可他今天做的错事太多了,他已经算不过来了,不敢再往深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