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顾绥弯腰拾起地上的那把,重新撑回两人头上,答非所问:来接你回家。
商姝心中酸软,见四下除了不远处的宋兰也再无旁人,便牵上顾绥的手,不用力地握了握:嗯,我们回家。
隔日的收尾和谢客商姝没再出席,精疲力竭地熬完了一桩大事,还以为终于可以和顾绥踏踏实实地歇几天,却没料到有些事和这件一样,是不会等人准备好再发生的。
第85章
周绫病了。
顾绥接到电话的时候, 两个人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电话是老宅管家打来的,顾绥接起之后, 先是面色淡淡地嗯了几声, 紧接着眉头拧起, 用眼神对上商姝示意了一下, 便起身往沙发上去了。
商姝瞧着她脸色不好看,也蹙着眉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待顾绥一挂断,就走到她身边去。
怎么了?她轻轻问。
顾绥握着手机,神色有些复杂:管家说, 我妈病了。
商姝心中一紧, 扶上她的胳膊:什么病, 严重吗?
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如今对这些事也是颇为敏感。
顾绥轻咳一声, 摇摇头:不知道。
管家说得含糊,只说有点急, 可越是含糊才越叫人担忧, 何况一般的小病小痛, 周绫也很少打扰她。
商姝听着咳嗽, 伸手抚了抚她的背:那, 那快换个衣服过去吧。
虽然她不太知道,关系好的家庭是如何处理这些事, 但她想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在家还是在医疗中心呀?她边问着,边先从沙发上起身,然后再把思索着的顾绥拉起来。
在家。顾绥抿抿唇,牵着她往楼梯去。
商姝走两步, 扶上楼梯没说话。
在医疗中心的话,她跟着一起去还可以在外面等,只是顾家,恐怕就不太方便了。
顾绥看出了她的顾虑,捏捏她的手:我自己过去就好,在家等我。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具体需要多久,也怕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好商姝。
好,你别着急,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商姝应下,侧过脸看看她又补充,一会让司机送你过去,你这么开车我不放心。
嗯。顾绥没拒绝,只又轻轻咳了一声,脚步有些虚浮。
顾绥走了,商姝知道这一去怎么也得一天打底,多则,多则她也没敢细想。
如坐针毡的一天,起初商姝的心态还不算太糟,只是一边担心着顾绥,一边惦记着情况,想着已经去了一阵子,是好是坏,最晚下午也能有个大致的结果。
她怕顾绥忙着照顾,心情也不好,就没多发消息打扰,也没敢打电话,只隔段时间简单发个一两句,问问情况,也叫顾绥放心自己。
可一直等到了晚上,商姝开始心慌,因为顾绥除了刚到时给她发了个消息,就再也没了音讯,自己发出的信息像石沉大海,一个字的回复也没收到。
可能病情有点紧急,顾绥实在腾不开手。
商姝这么跟自己说。
而事实上,她只说对了一半。
早晨,顾绥刚在车里给商姝发去自己到了的消息,一抬头,就看见了私家车道上另一辆正往外驶去的车。
那是我爸的车吧。她把手机收起来,和前面的司机确认。
是的,二小姐。
顾绥微微眯了下眼,没再说什么。
到了大门口,顾绥下车站定,扫了眼前院里来来往往的几个花匠,她们各个手里搬着花,周绫一向喜欢侍弄花草,因此还专门请了几个人,替她伺候那些名种。
门口的佣人替顾绥开门,顾绥缓步进去,没瞧见管家,于是她边换着鞋边问刚才开门的人:那些是新花吗?
佣人似乎有点意外顾绥会发问,愣了一下回道:是,夫人昨天安排人去运的,今天一早刚到。
顾绥鼻息微动,心下已经了然,她用舌尖顶一下下牙内侧,接着问:我爸出去了?
是,老爷去朋友府上喝茶。佣人继续实话实说。
二小姐,管家从楼上下来,说话时眼神有些躲闪,夫人在书房等您。
顾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过是奉命行事,便也没刁难,略过她径直上了楼。
书房里,周绫正襟危坐在桌子前,仍是那副优雅的模样,身上依旧披着一件披肩,即便澳城已经回暖,即便别墅里常年恒温,她也因为身体总是不大好,一直习惯这样。
妈。顾绥照例唤了一声,把门关上,走到周绫面前。
来了,周绫语气淡淡,连身子都没怎么动,坐。
顾绥轻咳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两人谁也没提起谎称生病的事,到底是母女,只是没想到连心的默契会用在这上头。
那天吃饭,你去哪了?周绫胳膊抱在披肩下头,抬眸望着眼前的女儿。
她知道顾绥是个有主意的人,但也知道她从不做出格的事,这么多年来没有给顾家惹过一点麻烦,很规矩,很懂事,如果不是前几天那次不管不顾地当众离席,她还从没想过重新审视这一点。
顾绥自然知道周绫问的是什么,她避重就轻道:如果需要,我可以亲自飞一趟法国,再和姑姑道歉。
周绫没接她的话,手上翡翠戒指的金边勾到了披肩,她松开抱着的胳膊一扯,勾丝了。
去医院了,是吧?她缓缓开口,语气和之前听起来没什么不同。
是,顾绥承认,追究周绫是如何得知的没有意义,她望着眼前的金丝楠木桌子继续,朋友父亲过世了,您知道的。
朋友?周绫讥讽地笑一声,顾绥,你现在已经可以这么自然地和我撒谎了是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女儿,即使顾绥不会同她撒娇,不会和她亲昵地夜谈,她也只当是性格使然,加上从小太过独立,和她们相处又少,故而没这些习惯。
可许多事经不起复盘,经不起回想,她如今才猛然发现,自己这些年的自信,来得是多么莫名其妙。
过年夜里那次,你也是去找她了吧?
周绫的声音并不高亢尖锐,只是如今顾绥听来却觉得格外刺耳,她十指交叉着紧握在桌下,没有说话。
商姝,周绫站起身,把勾丝的披肩丢在地上,开始在桌前踱步,小丫头爹不疼娘不爱,还挺有本事的。
听到周绫这么说,顾绥的胸腔开始起伏得厉害:妈,您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周绫终于压制不住怒意,从旁边拿过一叠照片,有些用力地甩在桌上。
她想做什么?她乖巧的好女儿,刚刚为了一个别人这样质问她,亲手击碎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骄傲。
顾绥盯着桌上的照片,有她在医院揽着商姝的,有她在墓地和商姝牵手的,大概是从媒体那买断的,她闭闭眼稳了下呼吸。
多久了?周绫没有说在一起三个字,像是在回避事实。
七年。顾绥坚定地沉声回道。
她把中间的分离也一并加了进去,如果没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们也该是七年。
你你!周绫被这两个字震惊得快要说不出话,伸出手颤抖地指着顾绥,好半天才捂上胸口,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妈。见周绫气得站不稳,顾绥皱着眉起身去扶。
别叫我妈,周绫一把推开她,撑着桌子顺气,一贯的优雅之态荡然无存,声音开始抖起来,你和你姐姐都是好样的,一个两个的都来这么逼我。
妈,我没有逼您
那你和她分手!周绫眼泪簌簌,尾音打颤得厉害。
语毕,四下沉寂。
紧接着,周绫透过蓄满泪水的眼眸,看见她的小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跪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