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该死的太宰治!该死的假期破坏者!
如果不是这家伙像个垃圾一样被冲上岸,他现在应该会在露台上,惬意地品着红酒,听着海浪,享受着他所剩无几的假期,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浑身湿漉漉地守在医院,等着抢救一个满脑子只有自·杀的混蛋!
他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在看到太宰治如此狼狈不堪和濒临死亡的样子,这不正是他无数次在暴怒时幻想过的场景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他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医生护士紧张地将他推进急救室里,他心底翻涌的,除了愤怒,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还让他烦躁不堪的情绪?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混杂着焦虑、后怕,甚至还有一丝……荒谬的庆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复杂的感觉。这感觉比被太宰捉弄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看到太宰如此狼狈,他明明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当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时,正烦躁地倚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未点燃香烟的中也立刻站直了身体。他迅速拿下烟,用空着的手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仿佛想借此压下翻腾的情绪,才沉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暂无生命危险。”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专业而平静,“但身体极度虚弱,体温过低,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骨裂,肺部有少量积水引发炎症,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
不知怎的,他得到这个回答后,下意识就松了一口气。
然后恶狠狠地想到,若是让他下次再遇到这样狼狈的太宰的话,他一定不会管他死活,而是转身就走,让太宰躺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去吧!
接着他走进了病房,最后脚步停在了病床边。
病床上,太宰治安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平日里那些惹人厌的活力和算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脆弱的、令人不适的安静。
中原中也停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这张毫无生气的脸。此时,周围除了呼吸声,就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他的指尖夹着的香烟无意识地被他用手指转动着,感觉自己的烟瘾又犯了,但因为场合原因他最终还是克制了下去,只感觉心头那股无名火似乎越烧越旺,烦躁得几乎要爆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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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改
第14章
太宰治干出过许多这种危险的事情,在中原中也的记忆里,简直可以编纂一本《自·杀未遂百科全书》。入水、触电、吞食毒物……花样层出不穷,每一次都伴随着那混蛋“啊呀,又失败了呢”的欠揍笑容。中原中也对此早已麻木,甚至带着一种看跳梁小丑表演的戏谑心态。原因无他——这家伙的生命力,简直顽强得令人发指。
无论多危险的局面,他总能用自己的智谋和诡异的运气化险为夷,即使受伤,也总能迅速恢复活力,继续他那些所谓的对死亡的尝试。在中原中也的认知里,太宰治的自·杀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一种对死亡概念的亵渎式玩弄。死亡于他,仿佛只是一场随时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当医生指着太宰ct片上颅骨的阴影,用沉重的语气描述对方的脑袋上曾被硬物撞击过,有一定醒不过来的风险时,中原中也看着病床上那个连接着各种生命维持仪器的混蛋,他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混蛋搭档,原来也是会真正地接近死亡的。
这次的情况,恶劣到了极点。不仅仅是那些遍布全身的伤痕,更在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感。太宰治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仅剩微弱的生理反应在仪器上跳动着,证明他还活着。
如果那天傍晚,中原中也没有心血来潮坐在那块礁石上,如果他没有选择在那里度假……那么,太宰治这个人,很可能就会悄无声息地腐烂在那片无人知晓的沙滩上,或者被潮水彻底卷入深海,成为鱼群的饵食,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中原中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差一点”的重量。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这个混蛋了。不是因为任务失败,也不是因为强敌环伺,而是因为……对方自己那该死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自我毁灭倾向。
太宰治大概昏迷了十多天。
医生每日的检查报告都千篇一律:生命体征稳定,外伤愈合中,但意识毫无恢复迹象。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像沉重的枷锁,压在中原中也的心头。无论是森先生看似关切,实则带着审视和施压的询问,还是堆积如山的、本该由两人分担的任务,如今也全压在他一人肩上。他的烦躁在等待中疯狂滋长,缠绕着疲惫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
某一天,中原中也拖着处理完公务的疲惫身躯,于往常一样,再次推开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因为他看见太宰治竟然坐了起来。
对方此时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正无力地捂着缠满绷带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肩膀上。
他没有看门口,也没有看任何地方。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或冷漠的鸢色眼眸,此刻只是茫然地落在面前的被子上,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中原中也因为震惊,睁大了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他几乎怀疑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医生那些严重的判断言犹在耳,让他以为太宰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现在却似乎有了奇迹的发生。
在短暂的的震惊过后,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情绪,比如被毁掉假期的愤怒、翻倍工作量的疲惫还有来自首领的隐晦压力,以及这十几天里日夜让他苦恼的对眼前这人“再也醒不来”的可能性,突然就有了足够爆发的地方。
愤怒瞬间占据了理智上风,中原中也几个箭步冲到床边,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太宰治病号服的衣领,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太——宰——治——!” 中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怒意,从牙缝里狠狠磨出来,“你这个混蛋……”
他想问太宰为什么会漂在海上,还好巧不巧的让他遇见,破坏了他本该完美的假期。
如果想死为什么不选个更远的地方,无论是未开发的荒郊野岭还是偏僻的异国他乡,都能更完美的达到这个目的。以对方的能力,完全可以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静悄悄死去,而且他也完全相信对方能想到这样会被人救起的可能性。
如果不想死的话,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中原中也一直都不懂这个混蛋。
他们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中原中也燃烧着怒火的蓝眸死死锁住那双因为外力刺激而微微抬起、却依旧充斥着茫然的鸢色眼睛。他看到了对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也能感受到指下病号服包裹着的过分单薄脆弱的身体,甚至距离近到还能数清对方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想问对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还刚好被他遇见,如果真的想寻死,怎么不更干脆利落一点,以对方的能力,完全不是难事,为什么要打扰到他?
就在所有尖锐的质问即将喷涌而出的瞬间,中原中也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脆弱和困惑的脸,看着那双仿佛刚从梦中惊醒、尚未分清现实与虚幻的眼睛……那些汹涌到足以将人燃烧殆尽的怒火,突然就……熄灭了。
他的嘴唇剧烈地动了一下,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声压抑的叹息。
所有的情绪都像一个胀鼓鼓的气球被戳破,瞬间就瘪了下去。
还能为什么呢?
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
这家伙,八成又是沉迷于某本狗屁不通的“自·杀哲学”或者“死亡美学”,突发奇想尝试了什么标新立异的终极解脱法,结果玩脱了,差点真把自己送进了三途川。
这个结论浇灭了他大部分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几乎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和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松开了攥着太宰治衣领的手指,然后想起了先前医生指着对方的全身扫描图时那凝重的表情:肋骨骨裂,肩胛骨挫伤,小腿腓骨有细微裂痕,背部、手臂和大腿上也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撞击造成的淤青,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皮肉翻卷后又愈合的痕迹。
当时医生说,那不像战斗创伤,更像是身体在无意识状态下,被狂暴的海流反复猛烈地砸在锋利坚硬的礁石群上造成的。
如果那天他并不在海边,而是选择去其他地方的话,那么,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混蛋太宰治,大概真的已经如愿以偿,拥抱了他心心念念的死亡。
能被他发现,能捡回一条命……算这家伙走了八辈子都撞不上的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