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姜宁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手机利落地揣到裤子的后兜，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她看见门口出现的人，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强行被塞进了真空，就维持着往后兜放手机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裴静刚才似乎是在确认餐厅的名字，现在看向餐厅内和姜宁对上了视线。
万物都被燎原大火燃尽，时间丧失计算的维度，声音再也透不过介质传播，唯有眼前的人真实的。
姜宁鼻头狠狠一酸，眼前的所有事物倏忽被蒙上一层虚幻，她刚一眨眼，裴静就不见了。
砰。
江唯说完告白词，餐厅几个服务员齐齐在两侧扭响礼炮，发出巨响把姜宁的魂魄招了回来。
她刚要跑出去就被一无所知的江唯拉住了手腕。
她回过头眼神冷的不像话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就飞快地跑出了餐厅。
但还是晚了一步，电梯在下降，姜宁毫不犹豫推开了一旁的消防通道，一刻也不敢停地往下跑。
裴静。
等等我。
求你了。
扬起的灰尘、疲惫发酸的小腿、横在两人中间的五年，都被姜宁通通从高楼丢了下去，她一直在心里默念这几句话，可再强烈的肾上腺素也抵不住物理的高度，餐厅在三十五楼，姜宁身体到达极限后一个趔趄，直接越过五六级楼梯，硬生生摔倒了地上，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疼，哪都疼。
她平躺在脏兮兮的地上，很突然地想起了同样的场景，裴静住院时她也是这么跑着退出她的世界，而现在命运好像在告诉她找回某段珍贵的关系比甩甩手要难得多。
泪水再次盛满眼眶，人真的很奇怪，她站在陌生的国度那股彷徨裹得她透不过气时她没哭，坏人在漆黑的角落蹲守她时她没哭，而一遇到裴静，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可以肆意宣泄情绪的姜宁，眼泪和掉了线的珠子似的不要命地往外流。
她紧紧咬着嘴唇，蹭破皮的手掌火辣辣地疼，手撑到地面做支点时她更是没忍住轻呼出声。
她心灰意冷跛着脚走出消防通道，摁下电梯下行按钮，电梯“叮”得一声，到了一楼，走出大楼门口，思绪的持续放空让她脑子像生了锈，都忘了自己是开车来的，应该去地下停车库才对。
她动了动发疼的手腕，正想转过身，余光却一震。
裴静正站在她不远处一如她往下跑时发出的恳求般在等她。
姜宁拖着脚步走过去时很狼狈，头发散乱不成样，衣服沾上了不少灰尘，刚哭过脸也是肿的，脚是坡的，她刚想像重逢的朋友那样抬起手说声好久不见时，却发现疼到麻木的手抬都抬不起来。
这和她五年间在脑海里演戏过的任何一场重逢的戏码都不一样，而裴静的反应更是疏远得让姜宁以为坐上了顺风车。
裴静客气地打开车门后便回到驾驶位，一路一言不发，好几次姜宁想开口说点什么，凑巧的急刹又强行让她闭上了嘴。
暴躁路怒症顺风车司机，姜宁在又一次急刹差点撞到头后，给五年后的裴静贴上了标签。
周围的风景从商业街的红红绿绿变成万家灯火，窗外刮进来的风大到几乎是给人大嘴巴子的程度，车子在开过一个公园后终于慢了几个度，缓缓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车稳稳停住，姜宁下了车跟着裴静走在空旷的停车场，接着很快上了电梯，裴静摁下楼层后，空气流动又趋于回虚无。
八月中旬两人都穿着短袖，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下别说皮肤了，连衣服布料都未曾有半分的相触，就当姜宁以为气氛就先这么冷着时，电梯里却响起了两人重逢后裴静说的第一句话。
“恭喜。”
第45章 别赶我走
姜宁哭完没洗脸，现在扯起嘴角都觉得僵得慌，她狠狠地擦了一把脸，问道：“恭喜什么？”
裴静目光往下定在了姜宁的手指上。
姜宁也跟着往下看了一眼，手怎么了？除了几个素圈戒指带在手上就没了啊。
等等。
素圈戒指？
刚才她什么都听不见的时候，江唯说了什么？裴静都听到了？她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以为她答应了江唯的告白？
电梯到了，裴静走了出来，到了家门口，她刚把手放上去解了锁打算进去，门把手下一秒又被身后的人强硬关上了。
裴静回过头，看见姜宁把刚摘下来的戒指都摘了下来，当着她的面丢掉了。
两人对视半秒。
姜宁指着自己的手指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戒指！我根本没答应江唯的告白！我是被徐清佳就你那当事人骗过去的！”
裴静一直绷着的脸终于出现了松动，她一路脑海里都在发疯地想自己错过的这几年，她会和江唯做哪些事，会一起上课吗？听说国外会有很多派对，他们会牵着手跳舞吗？在扑朔迷离的灯光下找到彼此对视相笑吗？
她承认自己嫉妒得发疯，一路上的自我臆想在看见姜宁手上的戒指上达到了顶峰，所以才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那句话，现在得到否定答案的那一刻，她忽然整个人就冷静下来了。
要不都说喜欢会让人智商变低，裴静早该想到了要是姜宁真对江唯有意思，早在一起了。
裴静安静了半秒，问道：“那你干嘛扔掉你自己的戒指？”
对噢，这戒指也不是江唯给的，她扔了干嘛？但扔都扔了，姜宁也不好意思再捡回来，只好随便扯了个借口：“看着烦。”
裴静听完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又一次把门开了，默许姜宁跟在后面进来。
姜宁还没来得及视线环绕屋内一周，就整个人被吓得双手双脚像被502黏在了门板上。
等她看清楚那坨白团团是什么时，才从门上下来，但说话还有点颤抖：“你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姜宁不怕猫，就是一时间没个心理准备被忽然出现的活物吓了一跳。
裴静把猫抱了起来，拿它的一只小爪子扒拉了两下以示问好：“两三个月？还是三四个月前吧，忘了。”
“家里不常来客人，没新的拖鞋，你穿我另一双拖鞋不介意吧？”
姜宁摇头，手谨慎地往前伸摸了摸猫：“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猫呢。”
“嗯，以前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换一只猫我也不会把它带回家。”裴静一手抱着猫，一手打开鞋柜把拖鞋拿出来，语气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选择把话说完，“它和你挺像的。”
谁？！它？！姜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小不点，全白的毛色，瞳孔泛蓝，脸挺圆乎，被抱了一会就不乐意地蹬着腿要下来。
姜宁凑着脸过去，三百六十一度看了遍都没得出什么答案，只好自己自恋地猜测道：“哪像了？都长得漂亮啊？”
裴静把猫放了下来：“不是。”
“都吵。”
“…….”
“胆子大。”
“…….”
“爱吃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
“…….”
姜宁把拖鞋套上脚，反驳道：“这猫也不吵啊。”
她说完就不客气地走到客厅参观，房子不大，但这一瞬间把全景纳入眼中的感觉很熟悉。
就像是回到了她在海城的家。
从玄关处走近是大理石餐桌，这顶上有一盏昏黄的吊灯正亮着，再走近些久能看见落地窗外远处高楼的万家灯火，连家具都是奶白色的风格，要说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只有她讨厌的茶室没了。
“你晚饭还没吃吧？我点了外卖，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裴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宁从诧异中回过头应道：“是有点饿，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裴静含糊其辞道：“随便点的，你先坐，我找找有什么吃的。”
姜宁没坐下跟在裴静后面一起进了厨房。
裴静没有吃零食的喜好，只能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水果，她打开冷藏才想起这几天都没买菜，水果也没买，但她记得冷冻应该还剩点章怡包的饺子。
她打开冷冻层，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姜宁喜欢吃的那几款雪糕塞满了整个冷冻层，很多，很多，多到快要塞不下。
至此，姜宁刚看见熟悉的装修风格时那股无以言说的滋味再一次扩散开来，她这才意识到一开始自己其实是很惶恐不安的，不安这种情绪她时常会有，这次是不安是来自于害怕裴静早就把她忘了，害怕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些珍贵的过去，害怕很多，很多。
但她看见这一切整颗心又踏实了回去。
“超市打折。”裴静几乎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再一次用拙劣的借口来转移注意力。
姜宁从那堆雪糕中拿出来一个巧克力味的，就地撕开包装纸一啃就是一大口，齁到嗓子里的甜直接冲到脑门，喉咙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糖似的，和心里一样泛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