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旁边挑着菜担的妇人接话道,“我家那口子在城里帮忙搬货,这几日挣的铜钱都快把钱袋撑破了。”
无论哪行哪业,所有人脸上都漾着满足的笑。
而另一边的客栈大堂中,几位外来商人正围坐一桌清点货物。
他们并不来自同一处地方,只是眼下没有旁的桌子可坐,便索性拼了桌,出门行商的人大多豪爽,几句话间就搭起了话。
“这次可真没白来,我好不容易抢到的那批玻璃镜,回去准能卖上高价。”穿蓝布衫的商人拍着桌子笑道,“你们是没瞧见,馆里那些妇人、公子瞧见镜子时的模样,眼睛都直了。”
另一位商人掂了掂手里的瓷瓶,接口道,“我抢着的那些瓷器也是宝贝,我那儿的达官贵人就好这口,这一来一回,赚的钱能比以往跑一趟商多了……”
他比出三根手指,“三倍。”
旁边的番邦商人用生硬的官话附和,“赢州,好地方,玻璃、瓷器,都好,回头我也带更多货物来换。”
众人相视而笑,算盘打得啪啪响,个个都在盘算着下一次的商机。
博览会结束时,整个赢州城仍沉浸在热闹的余韵里。
王府的管事们清点账目时,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瓷器、玻璃、烟花、羊毛织物,现有的存货全被订购一空不说,还得了不少后续订单。商户们缴纳的展位费,百姓们因盛会增加的日常开销所交的税钱,都添了不少进项。
王府收获巨大,其他人亦是个个满载而归。
外来商人们迫不及待往家中赶,带回去的不仅是赢州特产,更将这里的繁华与新奇传遍了南南北北。
会后,官修竹、绮华、瑞宁、赫宛宜等人特意就博览会的后续事宜商议了一番,其中谈及下次何时再办。博览会自然不可能真像赶集一般,每隔十日或半月就办一次,间隔时间太短,商户们筹备不及,百姓也易生倦怠。
可间隔太长也不行,会冷了这股热闹劲儿,错失持续带动生意的机会。
讨论一番后,众人一致决定半年一次最为妥当,半年时间足够让新的货品产出,也够让外地商人往返筹备,更能让赢州城的百姓攒足期待。
与王府一般,赢州城的百姓们同样在期待下一次盛会。毕竟,只这一次博览会,寻常百姓的日子便肉眼可见地宽裕起来,商人的货有了销路,外地客商带来的新奇物件也让小城多了几分鲜活,赢州城的名气更随着南来北往的行商传遍四方。
这般买卖兴旺、人人欢喜的光景,真正做到了皆大欢喜。
博览会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七月中旬,赢州城的日子才渐渐平静下来。而这段时间里,赢州有三拨人很少受博览会的喧嚣影响,始终埋头忙碌着。
一拨是在沼泽处负责排水的王府匠人和渔村渔民。他们最初选定的小块沼泽地早已排水成功,雁萧关也按规定领取了奖励,还将沼泽改良田的所有经验细节抄写下来,交由人统筹安排。
按照系统奖励的方法推进,如今他们的身影早已越过最初的区域,在更广阔的沼泽地中继续忙碌,不出三年,那千顷沼泽便能尽数变成赢州百姓手中的良田。
另一拨便是游岑极和众多原国子监人士。博览会场馆修建完成后,紧接着便是盛会开展,官修竹分身乏术,无暇多顾学堂建造的事,游岑极便主动接手了过来。
如今博览会落幕,学堂也已顺利建成,只等着将桌椅板凳一一搬进去,国子监派来的博士、教习等人便能即刻入驻开课,赢州城的孩子们很快就能走进崭新的学堂读书识字了。
最后便是六蕴族和乌肃族的人。六蕴族成日埋头在田地里种植玉米,每一株幼苗都被他们当宝贝一般呵护着。乌肃族的人自然齐齐上阵帮忙,他们虽不擅长耕种技巧,帮着拔草、捉虫却没有问题,族里养的耕牛壮马也能派上用场,既能拉犁翻地,又能驮运肥料,忙得热火朝天。
眼看着地里的玉米秆一日比一日挺拔,叶片舒展得愈发繁茂,连带着沉甸甸的玉米穗都悄悄鼓了起来,两族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悬了许久的心也渐渐安了下来,只盼着秋日里能迎来一场好收成。
第231章
与赢州的生机勃勃、宁静祥和相较, 七月的天都本该繁华似锦,可尽管街头来往行人如梭,却无端让人觉出一股子风声鹤唳的紧张来。
只是无论城中气氛如何变幻, 那些巍峨的高台楼阁依旧矗立, 飞檐翘角在烈日下依然被灼热的日光照耀,一如往日。不过任是如何风云轮换, 都有爱那热闹之人可往的热闹去处,便如无论什么境况都少不得人光顾的青楼楚馆。
绮漪坊便是其中最惹眼的一处。
日头翻过正中,本该是午后昏昏欲睡的时辰,作为天都最让人流连忘返的楚馆之一, 绮漪坊内仍是高朋满座, 笑语喧哗将窗外的蝉鸣都给压了过去。
同其他青楼不同,绮漪坊里无论男女,卖身也好, 卖艺也罢,全凭自愿。女子可点男颜奏乐唱曲, 男子亦可择家人对弈品茗, 歌舞声乐间,各得其乐。
楼中美女俊男如潮, 或高冷如寒梅傲雪, 或娇艳似桃李争春,或清雅若竹影摇风, 或柔美如柳絮沾衣,一举一动都引着席间目光追随,将这盛夏的燥热与城中的阴霾都暂时隔绝在了门外。
二楼,一穿粉衣的女子从一间房门倒退着而出,轻轻合上房门, 刚要转身离开,便险些与一个身影撞在一起。
“红姐小心着。”来人身姿灵活,脚下微微一转便轻巧让开,与此同时,她手中托盘里的盘盏酒碟稳稳压在上面,菜汁酒液一滴未洒。
“是你这小妮子啊,一天天满楼里飞,撞了我倒无碍,可别撞着客人了。”红姐抬手拍了拍衣襟,娇笑着嗔道,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疼惜,“瞧你这鬼精灵的模样。”
陆灵珑面朝着她,依旧倒退着往后,嘴角弯着俏皮的笑,“红姐貌美如花,美到我心坎里了,我可舍不得撞着这般娇花美人。”
陆灵珑虽面貌平凡,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让人一瞧便心生欢喜,更何况她还有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任谁都厌不起来。红姐亦被她逗得眉梢舒展,挥了挥手,“去去去,快忙你的去,我可不像云羽那小子,轻易被你哄的冰美人都化成了春水。”
陆灵珑吐了吐舌头,笑着应了声,“晓得了。”
随即转身端着托盘轻快地往里走去,裙摆扫过走廊的珠帘,叮铃哐啷的响声混着楼里的丝竹声,让这方寸天地更添了几分活色生香。
红姐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眼底却漾着笑意,转身往楼下去了。
陆灵珑蹦蹦跳跳走过几步,便踏上阶梯,一刻不停地往三楼去。
三楼自来最是清静,阶梯两旁守着数个汉子,都是绮漪坊里养着的好手,既是为护着楼里的女子哥儿,亦是防着寻欢客闹事,毕竟这楼中男女几乎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可美色惑人,总有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要撒泼打混。
偏巧今日就撞见一个,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正堵在阶梯半腰,满脸横肉地嚷嚷着,唾沫星子喷了一地。
“我点了她的场子,给了钱,就只吹两首曲子就想打发我?没这个理儿。”男子扯着嗓子喊,眼神恶狠狠地往三楼某扇门瞟,“今儿个她非得陪我过夜不可。”
他口中的人是楼里的清倌苏素,一手笛音出神入化,引得不少天都男女追捧,性子自有傲气,哪容得寻常人这般觊觎。
两旁的打手早已上前一步,身形壮硕有力,沉声拦道,“这位爷,请自重,苏姑娘卖艺不卖身,楼里规矩如此。”
男子见状,愈发嚣张,挺着肚子想往楼上冲,“规矩?老子的话就是规矩,知道我是谁吗?敢拦我?”
他想以势压人,可打手们纹丝不动,只是冷冷盯着他,手上的青筋隐隐凸起,绮漪坊能在天都立足,背后自有底气,哪会怕这种虚张声势的角色。
正僵持间,陆灵珑端着托盘站在阶梯下,抬眼望着三楼一角,忽然扬声喊道,“坊主,你来啦。”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见一位上了年纪的美妇正款款而来,在这寻欢作乐的脂粉地,她却身着一身素净黑衣,偏偏与周遭的绮丽喧嚣并不显得格格不入,全因她生着一双极妙的眼,眼波流转间如春水婉转,轻轻一动,几乎能将人心神都吸了过去。
正是绮漪坊的坊主,赢间琼,一位四十余岁的女子。
虽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可旁人谁也不敢小瞧她,能在天都这销金窟里经营绮漪坊这样大一座青楼,作为坊主的赢间琼,背后不知与多少高门显贵有牵连,不然哪护得住楼中这么多卖艺不卖身的男男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