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想到这些,他反而斗志愈发昂扬。
这是雁萧关交给他的任务,再难也得咬牙扛下来。
缺人手就四处拼凑,没经验就边做边学,哪怕熬夜、跑断腿,也要把地分好、册子造好。
王进攥紧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雁萧关失望。
第181章
这边, 雁萧关正骑着马往元州城内而去。
这片良田距元州城不过一里,不同于天都,此处城内豪强名下的土地, 并未特意建造庄子供庄户居住看守, 而是由佃户看护耕种。
负责耕田的佃户数量不少,也不知这些佃户平日所居何处?
不过此疑问只在雁萧关心中一闪而过, 元州城内事务繁杂,千头万绪亟待处理,也不知黛谐贤能不能应付得来。
想起黛谐贤在天都时,仗着黛贵妃庇护, 整日混日子, 一副老糊涂的做派,雁萧关暗暗叹了口气,扬手在空中打了记响鞭, 催马加快速度。
元州的天气着实古怪,虽说深冬气温不像天都那般滴水成冰, 可一早一晚, 风中夹杂的寒瑟之意依旧刺骨。
好在此时日头高悬,风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到了城门处, 雁萧关勒马停在入城的队列旁。
神武军正严肃谨慎地检查着进城百姓, 原本元州城入城要缴纳进城费,城外百姓无论男女老少, 一律五个大钱。如今此处城门由神武军守着,进城费倒是免了,可搜查力度却比原先的城门卫仔细许多。
百姓们也知道元州城刚遭盗匪袭击,为防止城外盗匪趁机混入城内,如此仔细检查是应当的。
加之雁萧关与神武军入城后所作所为已在百姓间传扬开来, 大家对神武军并无不满,瞧着神武军的眼神间甚至带上了丝亲近,对神武军的指令言听计从。
让翻检包裹便主动打开,让配合拍身也毫无怨言,一来一往间,俨然一副熟稔默契的架势。
对此,雁萧关很是满意,并未多言,径直往城内府衙而去。
此时府衙内外可谓是热闹非凡,虽说匪首已被斩首,可众多苦主还等着申冤。
数年来积压的案件,桩桩件件都需从陈旧卷宗中寻找蛛丝马迹,不仅要找到证人,更要人证物证俱全,现场状况简直如一团乱麻,想要彻底理清,绝非易事。
黛谐贤此时早已忘了昨日在雁萧关面前立下的豪言壮语,满脸颓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在天都时就跟着郜介胄混迹在禁军中,多数事务都推由郜介胄处理,他不过只是个挂名的虚职,如今骤然面对如此繁杂的政务,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这边苦主们在哭诉冤屈,那边涉事人在互相攀扯,还有人因情绪过于激动悲愤,两眼一翻昏倒当场。
混乱中,黛谐贤急得直跺脚,恨不能把自己拆成十个八个来用。
就在他束手无策时,瞥见雁萧关回来了,立刻甩手将烂摊子推给身旁几个帮忙的人,那几人同王进一般,都是刚从监狱放出的原府衙小官。
这些小官平日里或许有些小贪小恶,但因种种缘由没卷入大奸大恶之事,这才保住性命。
如今被雁萧关雷厉风行、铁腕治事的手段震慑,丝毫不敢懈怠,即便深冬时节,也忙得满头大汗。
黛谐贤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过来,袍角上还沾着不知哪沾上的泥渍,凑到雁萧关跟前,用袖子狠狠抹了把汗:“殿下,您看这乱的!”
他朝吵嚷成一团的大堂努努嘴:“光是核对案卷就得把人熬干,更别说还要寻人证物证,咱们满打满算就这几个人手,连轴转也应付不过来啊。”
雁萧关目光扫过满堂狼藉,眉头微蹙:“前日不是放出了些狱中的文书?让他们连夜誊抄卷宗,总能快些。”
“可那些人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原本也只是在这府衙中做些无关紧要的杂事。”黛谐贤急得直搓手,“写个告示还行,断案问讯、核对账册根本没经验,方才有人核对是,生生将苦主所言之三写成了三十,要不是及时发现……”
他声音越来越小,偷瞄着雁萧关的面色。
雁萧关沉吟片刻:“从军中调些识字的过来?”
“使不得!”黛谐贤几乎跳起来,又慌忙压低声音,“将士们擅长舞刀弄枪,文书案牍实在外行,再说元州城刚安定,城外还有盗匪隐患,抽调兵力属实不能让人安心。”
这不行那也不可,两人陷入沉默,只觉两耳都快被大堂内以及堂外候着的百姓们吵得快要炸了。
而那一双双满怀期盼的眼睛,更是让人坐立不安。
听得堂内百姓的哭喊声,雁萧关突然开口道:“在本地招募些文人如何?悬榜求贤,愿意来的直接录用。”
黛谐贤苦着脸摇头:“元州哪来那么多读书人?有点学问的大多是世家子弟,个个跟豪强沾亲带故。”
“此番殿下斩了城内近半世族豪强,剩下的都成了缩着脖子的鹌鹑,生怕惹殿下关注。”
毕竟家族大了,子弟中总有人惹祸,要是雁萧关再追究起来,他们怕是也得步那些家族的后尘。
“那就从周边州县借调官吏。”雁萧关又道,“发公文给宣州,就说元州事务紧急,需暂借人手相助。”
黛谐贤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反对的话。可他心里直打鼓,交南州府之中,宣州离元州最近,可从宣州过来,最快也得十日,一来一回,大半月就过去了。
这中间的日子,难不成要全靠他撑着?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含糊应下:“成,那我现在便去写文书送往宣州。”
看他忧心忡忡地走了,雁萧关立在原地,目光扫过堂前乱象。
他不是没想过从剩下的世族豪强中招人来帮着做事,毕竟那些家族盘踞元州多年,府宅里定有不少能写会算的管事,也不乏身负才能的子弟,若能为己所用,眼下的困局或许能解去大半。
可元州豪强世代鱼肉乡里,百姓惧他们如虎狼。
前些日子,他刚斩了几家首恶立威,若此刻又将其他豪强纳入府衙,百姓难免会生出他们或许同原元州政权无异的猜疑。
更何况,谁又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暗中使绊子?那些表面俯首帖耳的世家豪族,此时指不定正盼着他根基未稳,好将元州局势搅得更乱,趁机从中谋利呢。
雁萧关揉了揉眉心,他原以为斩了匪首、夺了田地,元州便能安定,却不想这摊子比他想的还要难收拾。
他深吸口气,此番怕是只能慢慢来,等宣州来人,总有将元州城理顺的一日。
心里虽是这般想,可终究放心不下,有些沉不住气。若是往日,雁萧关只会将忧虑藏在心里,可现下他却迫切想回到内院,同明几许说说话。
就算明几许提不出什么主意,哪怕只是听他说,也能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些。
穿过熙攘的前院,绕过九曲回廊,踏入内院时,雁萧关预想中宁静的内院却是一幅鸡飞狗跳的模样。
原来在雁萧关出府不久,明几许便醒了。
他也不知何时添了赖床的毛病,被子暖意融融,可身边没了热源,他竟觉得格外冷。
伸手探去,枕边还有余温,明几许动了动脖子,整个人裹着被子咕涌咕涌,也不知他在被子底下怎么动作的,竟滚到了雁萧关原本的位置。
被暖意包裹的瞬间,他喟叹出一口长气,眯起眼睛再歇片刻。
“咚!”“梆!”
几声异响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好眠。
明几许竖着耳朵细听,声音竟是从旁边屋子传来。
那间屋子不是没人吗?不对,昨日绮华带来了眠山月,顾忌着绮华长途奔波劳累,雁萧关便将眠山月安置在了旁边屋子。
这响动应就是……
明几许猛地掀开眼皮,定是眠山月弄出来的!
他掀开被子,晨间的寒意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动作一顿,回身眷恋地扫了眼被窝,最终还是扯过一旁的外衣披上。
还没推开房门,便听见了里间传来快乐的鸟鸣声,声音清脆悦耳,即使不解其意,仍能感受到声音的主人此时定然愉悦极了。
果然是醒了。
明几许一把推开房门,屋内晨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进来,只见一只不足盈掌大的小鸟正蹲在桌案上。
它周身羽毛艳红如同灼烧的火焰般夺目,唯有翅膀边缘与尾羽处点缀着丝丝鎏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咕噜噜左看右看,小巧的喙张张合合,模样可爱又灵动。
此时小小的头正高高昂着,显然对自己此时的外形颇为满意。
听见门响,小凤凰猛地转过脑袋,那双灵动的眸子骤然亮起,欢快地在桌案上往前倒腾着小短腿跑了两步,长长的翎羽还跟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