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穆将军闻言,神色顿时一松。
宣州虽不及元州繁华,却也比其他州府富裕许多。平日里,无论是借护卫山谷之名,还是为豪族大户“保驾护航”,作为宣州守备军主将的穆将军与麾下将士皆赚得盆满钵满。
而海商货物来源复杂、品类稀奇,身为武将,穆将军等人对那些华而不实的奇珍异宝兴趣缺缺,唯独对精良的兵器甲胄挪不开眼。
当海商宣称货物中有上等兵甲时,守备军众人自然不愿错过,而对方开价比他们心中的底价刚好少了些许,自然不会放过。
在海商承诺日后再有质量上乘的兵甲亦会卖予他们时,穆将军只当是海商刻意讨好,丝毫未曾起疑。
谁能料到,这些兵器竟出自意图谋逆的买韩翼私自锻造的工坊?
好在宣州运气极佳,就在此事败露之际,宣州成了厉王的封地,且这位王爷素来心胸宽广,派遣来的黛谐贤亦是个通情达理的官员,念在他们却是是被蒙蔽,只敲打了他们一番,之后并不准备多做追究。
否则消息一旦传回天都,即便买韩翼已死,宣州上下官员也难逃勾结叛党的罪名,必将遭到严惩。
这也让宣州上下官员真正认同了厉王这位封地之主。
宣州与元州、赢州都不同,都说“商人重利”,这话用在宣州再合适不过。
这座州府因商而兴,无论是官员、士兵、豪族还是百姓,或多或少都涉足商贸。更特别的是,宣州的官员大多出身本地豪族,不同于赢州豪族与其他州府世家,这些家族祖上白手起家,彼此间靠着几代联姻盘根错节。
就连州内百姓,也与豪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堪称上下一心,他们热衷经商,只要不影响生意、不阻碍他们获取奇珍异宝,对权力更迭并无太大兴趣,也无意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
当然,前提是不影响他们赚钱。
正因如此,当黛谐贤捧着圣旨踏入宣州时,立刻受到了热情款待。
关于宣州的种种情报,都是由明几许透露,若非如此,雁萧关也不敢只让黛谐贤带着十几名神武军前来宣州。
见事情进展顺利,黛谐贤在心里感激了一番明几许,心情大好地登上马车与宣州官员们告辞,径直返回绮华所居住的小院。
黛谐贤刚踏入小院,便见绮华已将行李收拾妥当。
她快步迎上来,眼中满是欣喜:“黛大人回来了。”
“穆将军应下了,他会派宣州守卫军护送此次交易的银钱和货物回赢州,还会另拨一队人马送我去元州。”黛谐贤笑着回道。
可转眼便见绮华眼底浮起愁云,不由得关切问道:“绮华姑娘这是怎么了?若还有难处,我再去同宣州官员商议便是。”
绮华轻轻摇头:“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殿下如今身在赢州,我实在放心不下。黛大人此番返程,能否带我一同前去?”
黛谐贤一怔:“可你不回赢州……”
“有神武军弟兄和守卫军护送,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绮华急切道,“况且赢州有瑞宁总管坐镇,想来不会出岔子,我实在挂念王爷安危。”
黛谐贤想起雁萧关临行前的嘱托,又望着绮华眼中恳切的祈求。
这姑娘与他孙女年岁相仿,此刻眼含期盼的模样,实在让他狠不下心拒绝。
沉默良久,他终于咬牙点头:“成,不过你既同去,一切须得听我安排。”
绮华立时展颜,眉眼间的忧虑化作欢欣,连声道谢。
第二日清晨,绮华领着人将货物装车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城门外,绮华与黛谐贤并肩而立,目送车队启程。
看着满载银钱物资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绮华望着缓缓驶离的车队,忽又想起数月前的惊险,彼时雁萧关正是以这批货物为饵,将山匪与买韩翼引入圈套。
而那场看似九死一生的诱敌之计,不过是明几许全盘谋划中的第一步,待确认雁萧关等人将被押送至矿岛,明几许在返程途中便传书给李横。
当山匪们还在山寨中大肆庆祝之时,李横率领手下潜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仅将匪帮一网打尽,更将山寨内的财物搜刮殆尽。
因着明几许命令,李横将所有缴获原封不动地送到绮华的小院。
一时间,金银绸缎、珍奇货物几乎将小院堆成了小山。
如今装载财物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些财物足以支撑王府及属地村落的百姓安稳过上十年。
只是此时的绮华尚不知情,在赢州王府治下人口激增数倍的情况下,这笔财富的意义远超她的想象。
一个时辰后,绮华与黛谐贤登上前往元州的船只,同行的还有被她悉心照料却仍未苏醒的眠山月。
舟船破浪而行,随着离元州越来越近,绮华与黛谐贤都未察觉,眠山月已有了一丝苏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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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欠的更新还完了[加油][加油][加油]
第178章
元州城府衙后的监狱, 迎来了开天辟地头一遭的热闹景象。门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日头刚爬上城楼,百姓们就扛着孩子、抱着篮子挤到了栏杆外。
往日令人退避三舍的牢门紧闭着, 仅有十二个神武军提着长刀守在外面, 门缝里还隐隐飘散出若有若无的血尸味。
这个曾让元州百姓脊背发凉的地方,此刻却令他们热血沸腾。
辰时三刻, 牢门骤然拉开,雁萧关身着轻甲,率先走出门外。
他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抬手示意, 喧闹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州的父老乡亲们, ”他的声音清朗如钟,“今日我便会给元州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随着铁链拖曳的声响,近百名名囚犯被押解出来。为首的正是沈家当主沈兆兴, 此时的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脚踝处的铁镣早已磨出血痕。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 有百姓认出了这位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沈老爷, 叫骂声此起彼伏:“狗东西,早该死了, 我弟弟一家就是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
雁萧关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从案上拿出一卷文书:“经查,沈兆兴等人勾结海盗山匪, 私通逆贼买韩翼余孽,劫掠百姓、屠戮商户,证据确凿!”
他每念出一条罪状,台下便响起一阵惊呼。
“……三年前纵容匪类烧毁城西粮库,致城中数百人饿死, ”雁萧关还欲继续,却不想一位白发老妪突然冲出人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王爷,那时我家小孙子才三岁啊……”
紧随在后,无数百姓扑通跪地,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响彻天际。
“我儿子儿媳就是在出城往乡下亲戚借粮时被盗匪折磨而死的,那些畜生将人绑在树上当箭靶,射死后还砍去脑袋,丢给野狗啃食,等我寻到尸首时,骨头都凑不齐了啊。”
“我不过是不肯交出祖宅地契,就被锁在马厩里,他们用马粪塞我嘴,拿皮鞭抽得我后背见骨,要不是我命大,这身皮早被他们剥下来做灯笼了。”
“山上的盗匪下来抢粮食,生生打断我爹的腿,我娘跪在地上求他们留半袋米,换来的却是被按在磨盘上碾断双手,现在我家就剩我这个废人。”
凄厉的哭喊裹挟着深仇大恨,此起彼伏的控诉声几乎要将整个元州城淹没。
“依大梁朝律,”雁萧关面色沉肃,并未开口安慰,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面前一张张写满期盼与痛恨的面孔,掷地有声地吐出三个字:“斩立决。”
这些人原本要被押往城西行刑台斩首示众,可百姓们复仇的渴望太过炽热。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雁萧关,又看向他身旁持刀肃立的神武军,眼神里全是迫切。
这些害得百姓们妻离子散,活得连野狗都不如的罪魁祸首,早就该千刀万剐。
人群中躁动不安,没人愿意再多等一刻。
雁萧关沉默片刻,望着台下百姓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拳头,深知这些恶徒所犯罪行天怒人怨,落得如此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他没有犹豫,猛地挥手示意。
神武军冲上前,将囚犯们就地按倒。
百姓的喝骂早惊得沈兆兴等人浑身瘫软,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抖如筛糠般哭喊起来:“饶命啊,求王爷开恩。”
有人双腿一软,失禁的骚腥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这些往日趾高气扬、视百姓如蝼蚁的大老爷们,怎会料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在曾被他们践踏的人群前,涕泪横流、丑态毕现地乞求饶恕呢?
刑场之上,没有一人对这些囚犯心生怜悯。
处决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当最后一名囚犯伏诛,台下哭声、哀嚎声与压抑许久的怒吼交织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