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些天相处下来,五条小姐对这些流程多少有那么点儿数。
她却只把这当成了他隐晦下的不安和依赖,没有太过忧虑。
白发女性熟练地捞起床头柜上摆着的眼镜,刚才她去洗澡了,怕打湿眼镜,故而没有带进浴室。
禅院甚尔随手扯起被他压在枕头下的书籍,双手捧着递到二人中间。
五条小姐:
她凝神看着这本书皮封面上印着的「一千零一夜」五个字,沉默无言。
这本书是她前几日时随手买来的其中一本儿童读物,禅院甚尔对另外几本童话故事态度冷淡得可以,却独独对它,准确来说,是对里面那个关于阿拉丁神灯的故事表达出了兴趣。
他会在房间里等着五条小姐洗好澡,在她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递上书籍,执着地让她念着这则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白发女子发尾局部在洗澡被水雾熏染,湿润了许多。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眼前的男孩几秒,包括他手上的这本被人多次翻阅,从而边缘微微卷翘的图书。
五条小姐阅读的节奏是缓慢的,她习惯将翻过的每一张书页用手指压平整,不留任何被人窥探的踪迹,这是她过去在五条家的藏书室里养成的癖好,那么这本书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痕迹?
是禅院甚尔。
他早已看完了这本书。
却还故作不懂,要她讲解。
明知故犯?
不,不是的。
所谓恃宠而骄,那也得有宠,才能有之后的骄。
而这一切,是她默许的。
五条小姐在心底叹了口气。
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人是最有贪欲的生物,得到过一次,吃到甜头后,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不论情感,还是别的什么。
她或许应该让这个小孩掉头回去,回到隔壁的房间,不该允许他越界,再这样下去,又要迈出超出计划的一步。
未知数容易导致意外的发生,她理应悬崖勒马。
可不知为何,五条小姐还是心软了。
她不太能见得对方失落的神情,就算明知那是故意的,她也不愿。
白发女性以俯视的角度望着禅院甚尔毛绒绒的发顶,她半垂着眼眸,看禅院甚尔的表情与其说是无奈,更像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妥协与纵容。
最后一次。
半响,她也只是指尖点了点他的额,这几个字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像疼爱,又像是放任。
他都这样了,谁又能狠得下心拒绝?
反正她不能。
舒适到放松的眼部肌肉无时不提醒着五条小姐上次面对孔时雨时经历的事情,和禅院先生为她做的那些比起来,这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总要如此。
眼前仿佛飘过青年身着西服的模样,满脸不耐,却还是低头倾首,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场景。
真心换真心,被将军也是彼此的心甘情愿,由不得人。
再说了,也不会真就这么巧,在这预算内的第一天就变回去。这个概率远低于万分之一。
若真那么不巧,被她赌中了这万分之一,那她也合该认输。
白发女性不再纠结,她接过那本一千零一夜,看着喜意逐渐爬上男孩的眉梢,碧绿的眸子一瞬间焕发光彩。
过分好懂了,五条瞳想。
禅院甚尔很自觉的钻进隔壁被窝躺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五条小姐翻开书,她的语速和她的人一样,总是温和的,缓慢的,游刃有余的。
禅院甚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不太会形容,只莫名觉得这样的声音很好听,是过去没听过的,里面的情感让他有一种四肢百骸被暖流淹没沉溺的感觉。
不是禅院家的尖锐刺耳、更不是仆人提起他时摆在明面上的歧视鄙夷。
喜欢。
好喜欢。
hitomi
要是能永远、只有她在身边就好了。
感知消失、视觉闭合前,禅院甚尔有种预感,他说不出来,他没有机会了。
神灯
念着童话的女性声音微顿,她把目光转向男孩的睡颜,书籍被她放在膝盖上,她声音里有几分笑,睡着了啊。
她收起书,在关灯前的最后几秒侧过脸,手臂换了个方向,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触及他的脸,却又怕吵醒他,在即将到来之际还是收了回来,只轻轻顺了顺他的额发。
晚安。
啪嚓。
灯灭了。
夜半凌晨,枕头下的手机屏幕闪烁几下,又随之暗下。
清爽明朗切充满朝气的自杀[太宰]:别太心软哦。
清爽明朗切充满朝气的自杀[太宰]:五条家的人也不想知道你把反转术式用在那方面吧?
沉睡中的两人并未发觉这一变化,屏幕朝下的手机连光芒都发不出多少,五条小姐皱了皱眉,继续沉沉睡去。
249
天光乍现,未被窗帘完全挡住的窗口一角,阳光均匀地洒在床尾,躺在床上的二人依旧不动如山,又过了一会儿,其中白发女性的眼皮动了动。
五条小姐闭着眼摸上了床头柜上的眼镜。
戴上后,睁开眼。
禅院甚尔还在睡。
睡得很香。
没有变回去,她的预算没有出错。
五条小姐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小心又小心的掀开被子下床,说来倒是奇怪,往日里这个时间点,禅院甚尔早该睡醒了。
是太累了?还是因为安全感得到了满足所以卸去了所有防备?
她观察着男孩的睡姿,没有像前几天那样蜷缩起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状,而是舒缓眉心,表情放松,四肢呈现出一种自然舒展的姿态。
看来是第二个,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五条小姐摘下眼镜,走进浴室洗漱。
在浴室门关上的瞬间
躺在床上的小男孩被光芒笼罩。
原本瘦小的身形几乎被等比拉长放大,衣料撕裂声被闷在被子里,又被浴室里的水流声掩盖。男孩,不,现在应该说男人。
要问禅院甚尔苏醒后的第一感觉是什么,那必然是头疼欲裂。
剧烈的痛感仿佛是有人拿了个电钻和刀子在他颅骨死命钻啊钻的往里开party。
禅院甚尔弓起身子,捂着额头闷哼几声,男人在疼痛方面的忍耐力还算可以,哪怕是疼得额角滑下汗水,他也只是用尽所有仅剩的理智克制地把脑子里翻涌的记忆逐一理顺。
是的,记忆。
关于五岁时期的他和五条小姐相处的记忆,这个疼痛应该是过去的他和未来的他记忆共融下的后遗症。
男人理清思绪,大脑便开始闪现、回放起那些他不在时有过的片段。
禅院甚尔看见了五条瞳嘴角的血痕,看见了她朝他伸出的手、也听见了她信誓旦旦,没有否认的那个词汇。
纷乱的记忆裹挟着不知名的痛感,两者相比之下,禅院甚尔甚至理不清自己本人的意志,两排红字在他的神经里循环播放。
大写加粗。
你、完、蛋、了、
你完蛋了禅院甚尔。
男人压低眉峰,试图控制汹涌而出的情感,心里活像有几百只小鹿在撞墙,按都按不住。
真够不争气的。
他暗骂自己一句。
五条小姐是一个合格的驯兽师,华丽的糖衣炮弹不仅把五岁的他哄骗了,还把一边把现在十九岁的他钓成翘嘴。
骗子。
但他乐意。
她只骗他一个。
说明什么?说明她喜欢他。
躺在床上坐起的男人有一张俊秀又不女气的脸,他的眼眸偏狭长,瞳色也是深邃的碧绿色,被撑裂的布料被他随意扯下丢在一旁,健硕的胸肌下是被棉被遮盖得若隐若现、引人掀开一探究竟的漂亮腹肌。
禅院甚尔不以为意地用手指翻到床头一处,确定某个东西还保持原样后便拿起了枕头下的手机。
密码是?
禅院甚尔刚要回想,手机屏幕却在捕捉到他面容的刹那自动解锁。
!
男人呆了一秒。
他分明记得,自己根本没录过这只手机的面容锁。
那么是五条瞳自己设置的。
一个眼镜换来的,可真划算。
错愕后的禅院甚尔有些美滋滋地想。
谁说苦肉计不管用的。
这不就是?
解锁后的屏幕自动跳出凌晨时分时被人发来的两条讯息。
「别太心软」、 「反转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