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后来时父偶然有一次见到他的父亲带着他一起做工,看着扶月清在自家后院一边抄书一边学字。
正赶上那时的时榴对学堂有很大的抗拒心理,因为学堂里的人全是扬州各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甚至还有从京城来的世家公子,他们因为喜欢江南的坏境特地来此上学,时榴作为商人的孩子被亲爹强塞进去读书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排挤的准备。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同学居然更过分,虽然不是排挤孤立,但总是组团凑过来骚扰他。
比如在他读书的时候在他桌子上放满小零嘴占据时榴那些书本的位置,在他下学之后还喜欢强拉着他去那些歌楼开个小隔间,由于几位小少年胆子还没有大到干什么大事,就知道在那吃零嘴投壶,经常害得时榴回家太晚被家里人责问。
那些公子哥个个都有自己的伴读,动不动一群人围在一起不学无术。
因为人多倒还挺有气势,时榴是班上年纪最小的还有点怕生,所以一直很羞涩感到有些放不开,于是在面对那些人的请求和邀请时也不会拒绝。
虽然在时榴口中同窗都对他很好,但时父一直都很担心他在受人欺负,打算也给他找个伴读。
不需要帮着他学业上的什么,但一定得好好保护他的安全,有什么事及时向自己禀报,不然按照时榴那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时父断然不能放心让他继续这样待下去的。
他也想过请先生来家里独自教导时榴,但时母坚决反对了他的想法,她说一定得让时榴去适应和同龄人在一起的生活,不能一直把他困在家里。
时父没辙了,所以当他见扶月清小小年纪便谈吐不凡身形高挑,对他很是满意。
他走过去对这位抄书先生提出自己想让扶月清去当自己孩子的伴读的打算。
扶父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但他也得问问扶月清的意见,自己也不打算强迫孩子去做不喜欢的事。
扶月清听完只是淡淡的回复:“此为我之幸事,我怎会不愿意。”
时父听完他的回答当即面露笑容:
“那就再好不过了,今天起你们父子俩就在这里住下吧从今往后你们也是府里的一份子,只要你能好好地陪着榴儿,生活上的其他方面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听见他的话,扶父便为结束了这种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日子而感到万分高兴。
他拍了拍扶月清的背,不停地赞扬他:
“天生我才必有用啊。
月清,还不快谢谢时老板的赏识。”
扶月清那时心里冷笑:给别人当奴才也值得这么高兴?
但他面上不显,还是一幅恭恭敬敬的样子,又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谢谢时老板。”
时父连忙把他扶起来:“不用不用,怎么还这么客气,我都说了你们也是时府的客人,我应该对你们客气才是。”
“来人,快带他们去找一个上等的厢房安置下来,再为他们添置些好的衣裳和缺的东西。”
随后又转身对扶月清交待:
“你们父子俩今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能满足你们的就都不是问题。”
“明天我会让榴儿来和你见一面,他还小,麻烦你多担待一些,一定要照顾好他。”
扶月清低着头,面对时父的这些作为只回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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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月清因为他祖父教导还有知道自己身世的原因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了,他很聪明,目前只有李吹寒能和他制衡,他从小到大就一直都很自视清高看不起别人,包括自己的父亲。
第14章 巴掌印
距离和冯远山的那次见面后又过了两个月,今年殿试的结果也出来了。
围观的路人看着上面的名字有些好奇地议论着:“状元郎的名字从前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一旁时榴听见后也望向最上面榜首的名字:陆雾。
今天他罕见地打算亲自送李筠欢去当值,又正巧碰上了今天的放榜,想着时间还算充裕,于是停下了脚步打算凑过去看看。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前行,挤了半天终于凑到了最前面才得以看到榜单上的那些名字。
一直在他身边护着的李筠欢脸色倒不怎么好,他心疼时榴在人群中被挤到寸步难行但还是坚持往前走的样子,若不是自己在一旁拉住他怕不是得摔跤了。
李筠欢心想这几届录用的人资质大多都平平无奇,况且如今科举早已不怎么受重视了,还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但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李筠欢心里很清楚时榴多么重视科举考试,虽然他自己曾经却因为罪人之子的身份被剥夺了参加科举的机会。
但在自己还小的时候时榴就很认真地教他导他,最后也是把李筠欢送上了他那一届状元的位置。
李筠欢不否认状元的身份为他的仕途增添了许多优待,但他没有把真相告诉时榴,其实更重要的是长赢侯世子这个身份。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状元的名头,所以李筠欢再怎么在官场背靠李吹寒走关系,再怎么大摇大摆地利用李氏的资源发展自己手上的势力也没有人会去弹劾他。
毕竟平日里那些个愤世嫉俗的寒门官员面对他也只能被迫承认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有那个能力,他可是状元郎。
只不过把原本每个普通的状元应该经历的那些历练和打磨都跳过了而已。
自从朝廷上三派的格局彻底形成之后,再能上位的一直都只有那些个党派内部的人,且大多都是些家里本来有比较大的关系的人。
这些年科举再选出来的才子,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靠山,可能终其一生都会在那些地方上的小官职之间浮沉。
这些李筠欢无法对时榴宣之于口的话,早就成了朝堂上公认的秘密。
“我们先走吧,点卯快迟了。”
时榴这才舍得离开:“好。”
幼时时榴坐在院子里,看着母亲在为他做好的新衣裳绣石榴果的图案。
即使能买得到扬州城内最奢华最保暖舒适的衣装,他的母亲还是坚持每年都亲手为他缝制一件冬衣。
虽然现在还只是秋天,但天气已经有慢慢转凉的迹象,时榴在院儿里看书写字,他的母亲就这么坐在一旁陪着他。
感受到眼睛有一丝酸痛后时榴才舍得放下笔休息,时母看见他这个样子心疼地帮他按了按眼睛,她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干嘛怎么努力地想考取功名,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若你能任性一点我反而更放心,天天这么逼着自己,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时榴抱着她的腰跟她撒娇:“娘~”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母亲的脸向她解释自己心中志向:“世人皆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又说商人生来低贱,做什么都是低人一等。”
时榴:“那如果是一名考取功名的商人呢?”
时母:“你这孩子,真是的,就为了这个你就想去参加科举吗?难怪你从前那么喜欢做生意,现在突然变卦说想去读书呢。”
时榴抬起头看着眼前院儿里秋天萧瑟的景和风里那几棵石榴树,问道:
“娘亲,为什么要给我取和石榴一样的名字呢?”
他的母亲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年幼可爱的独子,听了他的疑惑回答道:“榴榴,榴榴,听起来多好听呀。”
“为娘希望你所拥有的一切幸福,都会顺从你的心意而永远‘榴’下来。”
说到这她又跟时榴指了指树上的那几颗果实问道:“宝贝,你觉得这些这些石榴果怎么样?”
看着院子里这棵在他出生那年被种下的树,在这个深秋时节已经结满了果实,颗颗都是硕大饱满,颜色艳丽,还有几颗成熟到微微有些裂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籽。
时榴:“看起来应该会很甜。”
“不过……”
“为什么春天看到的那些小小的花都长在这么细瘦孱弱的枝上,最后还能结出这么硕大的果实呢?”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你看看那些裂开的时榴,娘希望你像这些果实一样。”
“我的榴榴长大之后也会像成熟的石榴,风一吹就会咧开嘴笑起来,哪怕是遇见从北方吹过来的冷冽寒风也不会畏惧。”
听了她的话时榴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那些挂在树上的果实,个别裂开的地方露出了排排红籽,像是在笑的时候还露出了排排牙齿一般鲜活。
这时突然吹过来一阵秋风,因为今天穿的还比较单薄,他打了个寒颤。
随后又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心里念着他在远方的好友是否也觉得寒冷,不知道今年他是否仍要同他父亲一起去镇守边疆。
可是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些。
那时时榴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有些担忧地想着。
“不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