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边南京城里面谢老秀才在客栈里住着,整天汤药花花地喝进嘴里,银子花花地流出口袋。万幸谢老秀才挂念家中老妻和小孙子谢凡,来兴照顾也殷勤周到,小半个月谢老秀才也渐渐康复。只是不知为什么家里的银子始终没有送来。
  来兴眼见着谢少爷的尸首快放不住了,只好劝老秀才早点把少爷安葬了。可是养了小半个月的病花了不少银子,早就不够买原先那付十五两银子的好棺材了。
  谢老秀才愁掉了头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拉下老脸,放下清高,又抬出秀才身份,找谢少爷生前的同窗好友和自己当年的同年故旧,借些银两。
  老秀才一贯清高,找人借钱,其心中屈辱自然不用说,更可怕的是,言谈间听出儿子原来还借过钱给妓女赎了身,双玉也不什么夭折同窗的姊妹。老秀才虽然迂腐,但是也不傻,也没有当场点破,打了几个哈哈就圆了过去。
  幸好谢少爷生前虽然不上进,但是做人却十分仗义,吃酒玩耍向来愿意请客。同窗好友中不少出身富家,也都肯卖死人一个人情,看谢家老父亲一片爱子之心,又是位秀才,纷纷解囊,每人三钱五钱的,凑了好几两银子,也没要谢老秀才打欠条,都说算是奠仪。
  老秀才这才收殓了儿子的遗体,和来兴一道扶灵回乡。
  回到家中见到老妻和老仆,才知道小厮来旺诓骗了三十多两银子一去不复返,双玉也收拾细软跑路。管家孙守义说因为顾虑小少爷将来的名声,就没有报官,只说双玉回苏州娘家探亲。
  老秀才一看家中老的老,小的小,自己虽然有功名在身,里长官府要给自己几分薄面,但是儿子后事还要操持,自己也没有多余精力应付。再说奴仆拐带小妾逃跑,不光小孙子将来名声有损,对谢家也是十分丢人现眼。
  于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老秀才先请阴阳先生给儿子算了阴宅,定了日子下葬。因为谢少爷二十岁出头就早亡故,丧事不宜大操大办,最重要的是谢家现在实在也拿不出什么现钱,下葬后请了道士来念了一天经就算是过了。
  谢少爷丧事办完三个月,兰花也满了十四岁。管家孙守义和陆氏商量好,就安排来兴和兰花成了亲,陆氏翻箱倒柜拿出几匹好布,叫孙大娘给来兴和兰花给做了两身新衣服。
  好不容易有了喜事,一时间谢家众人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日子也就那么过了下去。
  第6章 五岁谢凡的一天
  看完浓缩版的前情提要,谢凡还没来得及吐槽两句,就感觉脑子有点晕晕乎乎,又感觉到了自己死前那一晚,那种包裹全身得暖流。四肢百骸都十分熨帖,整个人又温暖又自由,渐渐进入到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谢凡听到一个老年女性的声音对自己说:“乖孙,起床”。谢凡闻声睁开眼,感觉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伸手去挡,却看到一双肉乎乎的小手。
  二十八岁的谢凡正式变成了五岁的小谢凡,这是小谢凡的奶奶陆氏在喊孙子起床。谢凡懵懵懂懂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做什么。陆氏却只不以为意,觉得小孩子贪睡,小孙子刚睡醒当然还有困。
  接着谢凡在迷迷糊糊中被穿上了一件白色绸布里衣,外面又穿上灰鼠色的棉布外褂子。之后又被牵着手走出了卧室,同时听到自己现在的奶奶陆氏说:“乖孙儿,是不是没睡醒啊?今天是比往常起得早些,因为从今天乖孙已经五岁啦,等下吃了早饭,起乖孙要跟着爷爷读书了,将来好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再做大官,大老爷……”
  陆氏还在絮絮叨叨,谢凡已经听不进去了,虽然刚刚进入新的身体,内心也忍不住默默叹息起来:“来到这缺医少药的时代已经非常惨了。大学毕业这么多年都没动过笔了,到这儿来做小朋友,还要重新开始读书,还是读四书五经,写八股文章。”
  谢凡随着陆氏来到正房饭堂,见到这一世小谢凡的爷爷谢老秀才已经坐在桌边,旁边站着孙大娘,桌上放着三碗热腾腾的白粥,两碟小菜,一个鸡蛋。谢凡见到谢老秀才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是不是要行礼,只好怯生地喊了一声”爷爷“,童声奶奶糯糯,谢凡听了内心都忍不住有点害羞,想着以后还是少开口的好,听起来真别扭。
  谢老秀才亲切地摸摸谢凡的头顶,让小孙子坐自己旁边凳子,陆氏也在丈夫另一边坐下。谢凡心想:“还好自己现在是个五岁的宝宝,这家人规矩不是特别大,不然自己啥也不会,怕是要露馅儿了。”
  祖孙三人一起就着小菜吃粥,陆氏把鸡蛋剥了壳递给丈夫,谢老秀才又给了小孙子谢凡,同时说道:“乖孙,从今天开始祖父教你读书,这个鸡蛋给你吃,等下好好背书。”本来谢凡还挺喜欢吃鸡蛋,顿时觉得手里的鸡蛋不香了。
  三人吃完饭后,厨娘孙大娘开始收拾碗筷,谢老秀才牵着孙子走到西厢房,开始正式教谢凡读书。
  虽然目前小谢凡的壳子是五岁的孩童,按照现代人习惯,严格讲只有四周岁,但是谢凡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有基本常识和逻辑思维能力,内在心智成熟。初来乍到,谢凡一时也没注意到该表现得更像一个儿童,所以严格来说,谢凡学得有点太顺利了。如果是外面的私塾先生,恐怕是要感到震惊。
  但是一来谢老秀才已经零零散散教小孙子念过些《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家诗》这样的启蒙书,二来俗话说“瘌痢头儿子自家好”,老秀才自认他老谢家独苗必然是个读书种子,学得快些实属正常。
  快乐的学习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到了晌午,孙大娘照旧准备好了午餐,立在饭桌旁伺候。午饭仍然是祖孙三人一桌吃饭,三碗白米饭,一碟豆腐,一碟青菜,还有一小只熏鱼。
  上午谢凡读了一上午书,现在这个小朋友的身体实在饿得快,一上桌谢凡拿起筷子就去夹豆腐吃。还没夹起来,“啪”地一声,筷子就被祖母陆氏拍开,“乖孙,怎么忘了规矩。”陆氏慈祥的脸上,出现了些严肃的神情。
  谢凡这才想起,如今身处封建时代,要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吃饭自然要谢老秀才这个一家之主先动筷子,自己不能再像现代社会那样自由自在。心头不禁一阵悲凉,作为小朋友的身体好像对情绪波动格外敏感,谢凡一时没控制住,居然就红了眼眶。
  谢老秀才一直对孙子十分疼爱,上午谢凡第一次读书表现又十分聪明伶俐,因此只说了一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注意。”就不再多说,开始动筷子吃饭,陆氏也就没有再说话,随着丈夫开始吃饭。谢凡也默默开始吃起来,每道菜都注意等祖父祖母动过之后再动筷子。祖孙三人吃完,还是孙大娘收拾碗碟。
  下午谢老秀才留下作业,让谢凡写一篇大字。谢凡在现代连手写汉字都很少,更加不会用毛笔。谢凡没有刻意藏拙,哪怕竭尽全力这一篇大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小手小脸上沾上不少墨汁。谢凡作为五岁儿童,第一次写字,这样表现倒是符合常理。虽然写得不好,谢老秀才还是耐心细致地教小谢凡如何握笔,字体结构应该如何等等。
  晚饭还是祖孙三人一桌,三碗糙米粥,一碟青菜,一碟中午一样的熏鱼,不过只有半只。这次谢凡有意等祖父祖母都动了筷子,才开始喝粥,间或吃几口青菜熏鱼。三人吃饭依旧不说话,经过一天的适应,谢凡已经恢复了内心悄悄吐槽的小习惯。一边吃谢凡一边默默腹诽:“这谢家也算是小地主家庭了,也只有早上有鸡蛋,中午吃点豆腐熏鱼。肉蛋奶中的奶更是不指望了。”
  饭后照旧是孙大娘收拾。谢凡好奇宝宝附体,想知道家里其他人都吃些什么。看到祖父祖母饭后坐着喝茶,说些家常,也没太注意自己,就默默跟着孙大娘走去厨房看看。
  厨房有个小桌,是管家和来兴夫妇在一起吃饭。谢凡使劲仰着头看到桌上摆着一大锅一样的糙米粥,似乎水更多一点,还有一大盘子一样青菜,似乎油水少些。放下祖孙三人的碗碟,也坐下开始吃饭。
  谢凡心里一阵抑郁,“这个时代的物质水平是真不行,小地主谢家日常吃饭都没什么油水,更穷的人家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要在这个封建时代过得好,吃饱穿暖,恐怕还是要读书做官。谢家先祖是位举人,置办下这些田地和家业,才能让谢家后人雇佃户种地,脱离直接的体力劳动。现在自己的祖父谢老秀才有功名,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秀才可以免徭役赋税,里长官府也要给读书人一些薄面,所以谢家的日子还算可以。可是老秀才现在也是五十多岁的人,按照这个时候的人均寿命,爷爷恐怕支撑不了谢家几年。”
  想到这并不宽裕的日子都如此来之不易,甚至可能还过不了几年,谢凡小小的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正在谢凡陷入沉思,对未来感到忧愁之时,听到祖母陆氏喊自己:“乖孙快回屋了,冬天晚上外面天气凉,早些洗漱睡觉,明早好起床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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