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陆渊艰难地转动脖颈,在法阵边缘的黑暗中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
利维坦站在结界之外,全身笼罩在幽蓝的冰雾里。右手按在结界表面,所触之处冰晶迅速蔓延。
“蠢货,明知有坑还跳。”利维坦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紧绷。“啧,真会给我找麻烦 。”
利维坦抬手,五指猛地收拢,“咔嚓!”
整个法阵瞬间被碾碎,黄金竖瞳疯狂转动,暗红色的丝线猛然退缩。陆渊的身体从半空中坠落,被利维坦一把接住。
“利维...坦...”陆渊想回应,却被又一阵剧痛打断。锁链已经勒进皮肉,贝希摩斯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听到自己在用两种声音嘶吼,一个是惊恐的人类,一个是暴怒的远古巨兽。
“闭嘴,别动。”利维坦冷声道,手掌直接按在陆渊胸口的裂痕上,命令道,“看着我。”
“只看着我。”
魔气钻入封印,强行将蠢蠢欲动的纹路压了回去。陆渊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溢出痛苦的闷哼,但利维坦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加重了力道。
陆渊感到心口一阵清凉,锁链一根接一根断裂,竖瞳不甘地收缩着,最终随着法阵的崩溃而闭眼。
陆渊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
液体滴落的声响。封印被重新加固,陆渊胸口的裂痕缓缓闭合。
“咳...!”陆渊猛地睁开眼睛,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充盈感。
利维坦上下打量陆渊,目光在那双金色瞳孔上停留片刻。利维坦松开手,任由陆渊踉跄着站稳。
咖啡馆已成废墟。月光从坍塌的屋顶倾泻而下,照亮方圆百米内被夷为平地的街区。奇怪的是,他们所处的圆心区域却完好无损,地面凝结着一层冰晶,形成完美的保护圈。
陆渊看到利维坦衣服破烂,“利维,你受伤了!”伸手要去碰,却被利维坦侧身避开。
“很快就会愈合。”利维坦整理着破碎的衬衫领口,“比起这个...”他突然捏住陆渊下巴,强迫他抬头。
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利维坦的睫毛。陆渊看到利维坦眼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除了那双非人的金眸,他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体内涌动的陌生力量告诉他,有些改变已经不可逆转。
“我到底是...什么?”陆渊声音发颤。
利维坦松开手,转身望向废墟:“我的报应。”
夜风卷着咖啡渣从两人之间穿过。
陆渊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什么?”
利维坦的眼睛转向他,“耳聋了?”
“不是。”利维坦说:“你是陆渊。”
陆渊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说...你之前不知道我体内有...这个?”
“我该知道?”
陆渊眨眼看着利维坦,“但你说我是你的报应...”
“要不是你,我能那么麻烦?”
陆渊沉默着,没有接话,乖乖听着。
“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利维坦,“就是这副永远搞不清状况的蠢样。让你不要来咖啡厅,跟个智障一样,非要证明自己,我是不是还得夸你,称声‘勇哥’。”
“我担心你。”陆渊小声说。
利维坦的表情瞬间扭曲,“哈!结果呢?”利维坦拽着他转向废墟,“现在,谁该担心谁?”
远处传来警笛声。利维坦皱眉,废墟四周升起浓雾。
“走吧。”利维坦转身时伤口已经愈合大半,“玛门会处理这里。”
陆渊没动,他的金眸全是迷茫:“我现在是什么?”
利维坦的动作顿了顿:“陆渊。”
陆渊心下一软,看着利维坦的背影,“嗯。”
“走了,再待下去,这破地方真要塌了 。”
陆渊快步跟上。
咖啡馆废墟上,两道身影无声降临。
玛门的皮鞋碾过地面的尘土,水洼处映出布涅低垂的头。
“家里养了鬼......”玛门的声音轻柔,“而你,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布涅单膝跪地,“属下失职。”
玛门突然掐住布涅的喉咙,将他提至半空。
“咖啡厅成了觉醒阵法的祭坛,领地幸密被发现...” 玛门轻笑,“而你,告诉我,不知道?”
布涅声音带上颤抖,“属下…真的…不知...”
虚空中浮现地狱属地的全息投影,原本稳定的能量脉络此刻如同被蛀空的树根,布满漆黑的裂痕。更诡异的是,所有裂痕的走向,最终都指向...
“天堂?”玛门眯起眼,“有意思 。”
布涅重重摔在地上:“陛下…这些裂痕不是外力破坏…是从内部被‘修改’的...”
玛门蹲下身,“听着。”他的声音温柔,“我给你七天 。”
“要么把内鬼的头带来,要么,你就变成我的‘新钥匙’ 。”
第94章 固执的利维
玛门盯着眼前的布涅, 笑而不语。
“属下真的不知情。”他声音发紧,“地下室原本只有些过期咖啡豆...”
“哦?”玛门突然俯身,掐着布涅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那这个是什么?”
“我以真名起誓!”布涅急忙跪下。
“那真遗憾。”玛门突然笑了,“你背后那位似乎很清楚呢。”
布涅猛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不正常地蠕动。
那团黑影缓缓立起, 逐渐凝实成穿着同款西装的“另一个自己。”这个复刻版布涅左手小指赫然缺了半截, 鼓着掌从阴影里走出来。
“精彩。”冒牌货的声音和布涅一模一样, “可惜剧情被中断了。”
玛门的手杖瞬间化作金色长枪抵住对方咽喉:“名字。”
假布涅咧嘴一笑, 嘴角直接裂到耳根:“您不如先问问,”他的身体突然像蜡烛般融化,“为什么贝希摩斯会复活?”
话音未落, 黑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真正的布涅面如死灰:“陛下, 我...”
“闭嘴。”玛门收起长枪,突然对着虚空发令,“路西法,我知道你在看。”
空气中浮现出一面银镜。镜中的路西法正在修剪玫瑰, 闻言头也不抬:“我可什么都没干。”
“少来。”玛门冷笑,“地狱多域同时异动, 别说你没察觉。”
路西法剪下一朵有点枯萎的玫瑰:“有趣的是...异变都发生在你们几个的属地。”他轻轻一吹, 花瓣化作灰烬, “我这边风景独好。”
玛门不悦地眯起眼, “你在暗示什么?”
“只是好奇。”路西法终于抬眼, 斜眼看着玛门“当年分食贝希摩斯时...你们真的把'心脏'销毁了吗?”
镜面突然炸裂。
玛门站在原地, 手背上爆出几条青筋。
“陛下?”布涅试探性地问。
“去查三件事。”玛门的声音彻底冷下来, “第一, 最近谁接触过地下室;第二, 别西卜那个混蛋躲哪去了;第三...”他踢了踢脚下焦黑的法阵残迹,“查查这种上古阵法需要什么材料,尤其是...容器载体。”
布涅低头领命。
“看来利维坦有得忙了。”玛门愉快地转身,“他近期会回海地司,我们去拜访一下他,如何?”
布涅咽了口唾沫:“如果...他不想见我们?”
黄金手杖 “咔嗒”点地:“那就告诉他们...”玛门的笑容扩大,“讨债的来了。”
陆渊刚踏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赛尔站在大厅,神色落寞。这位首席秘书长罕见地没穿制服,一袭黑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赛尔听到脚步声,起身行礼,“陛下。”
利维坦在门口停顿了半秒。
陆渊识趣地点头:“我先回房 。”
没有道别,甚至没有眼神交汇。
利维坦径直与塞尔擦肩而过,后者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书房。
“咔哒” ,房门轻轻关上。陆渊看了看自己结疤的伤口,心中郁闷,‘他甚至没看我一眼。’
书房里亮了灯,塞尔单膝跪地,将信函平举过头顶:“今晨收到的,是...父亲,他撑不过今夜了。”
利维坦挑开信封,羊皮纸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请允许我的自私,陛下,臣想在临终前在见您一面。’
塞尔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凌乱地垂在眼前,“他想见您最后一面。”
利维坦收起信函,“走吧。”
海地司和人类临海城市没有不同。传送阵的光散去,他们站在赛尔父亲的房间外,赛尔推开房门。
老恶魔躺在床上,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蓝色血管。
利维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老恶魔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陛下...”他挣扎着行礼,被利维坦按住肩膀。
“省点力气。”利维坦把怀表塞进他枯枝般的手中。
老恶魔笑起来时,露出残缺的尖牙:“真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