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玉罗刹的神色有些微妙,态度上似乎对此不置可否:“你此前不是一直回避罗刹教的事务,怎么私底下原来已经想到那么遥远的未来了?”
  “因为我相信,你迟早会走到破碎虚空这一步,会走出这个世界。而我与你有着明显的差距,即使我自信也能走到此世武道巅峰,但估计会晚你一步,要在世界里多呆一段时间……罗刹教终究是你的心血,我不能肯定如果它遭遇某些麻烦,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插手。”
  叶久舟朝着西门吹雪原本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如此一来,我不得不费心推想,不同的继承者,该如何打交道……当然也不能排除,我到时候会干脆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不过站在我的角度……玉天宝少教主我尚未见过,不予评价。而西门庄主一心向武,显然没有接过罗刹教的意愿,如此纯粹的剑客,大概也不是罗刹教需要的掌控者。”
  听完叶久舟坦白自身心声,玉罗刹似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手中的鹦鹉被他放飞,长臂揽着刀客的腰将人贴到自己身上:“看来你的空闲时间还是太多了,我们还可以多做一些有意思的事……”
  叶久舟靠在玉罗刹肩上,他眨眨眼,反应了一秒,脸顿时就红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重新飞到枝头上的小青此时也突然神来一笔地喊道:“白日宣氵?!白日宣氵?!”
  魔教教主不和小鹦鹉计较,玉罗刹没有理会蹦跶着的青蓑衣,另一只手勾起叶久舟马尾垂下的几缕长发把玩:“不必多虑,我不会抛下你先一步离去。至于罗刹教……在我之后,它只需一个能够镇压住底下小鬼的神魔,吹雪若走到极致,便足以担任教主一职。”
  叶久舟还在思考难道破碎虚空还能自己选择时间,莫非这是向雨田给的启发?听到后面,他忍不住质疑道:“可是西门庄主的剑明显是走斩尽一切情感的路子,如今尚有几缕情谊牵连着他,依旧如此孤绝,他日若是大成……超脱之剑根本不可能选择肩负这么大一个负担吧?”
  玉罗刹则是轻描淡写地提起一件貌似不太相关的事:“吹雪的剑道,是以《慈航剑典》的‘静’字篇大纲奠基的。”
  “啊?《慈航剑典》不是只有女子才能学吗?”叶久舟惊得睁大双眼,“不对,慈航静斋能放任自家镇派宝典外流?”
  “《慈航剑典》全本确实更适合女子修炼,残缺的大纲却是无碍。”玉罗刹耐心地解释道,“残篇是宓静姝生前留下,她身故之后,我曾亲往慈航静斋,将那篇大纲还给梵清惠。这位斋主却以‘此为亲亲之爱,应成全母子之情’为由并未收下,默许这份残篇留在我手。”
  “……那你还真给了西门庄主?”玉罗刹其实不是赤手空拳闯天下,他也有自己的武器——叶久舟在罗刹教时见过,但是与剑毫不相干。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练的是剑?故而此时刀客暂时没有多问玉罗刹去慈航静斋做什么,而是选择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吹雪自己的选择。我将诸多武学放在他面前任其挑选,他唯独选择了最不完整的剑诀。不过他于剑道确有天赋,很快就脱离静字篇的限制,且集众家之所长,找到独属于他的剑。即便如此,残篇依旧对他的心性造成了影响。”
  玉罗刹神色淡然,不等叶久舟追问便继续说下去,“慈航静斋弟子追求天道,出世的门人则大多以心怀苍生、兼济天下闻名,除却是她们内部的门派理念,亦有功法对心性塑造。
  “《慈航剑典》本就是地尼窥得破碎虚空之秘后所创,带有她的意志,后续所有修炼者必然会被动接受地尼的部分信念。若是摆脱不了其中的精神烙印,越是修炼便越是往地尼的意志靠拢。固然吹雪只是短暂接触过残缺的静字篇,受其影响,心性亦是趋向大众认可的‘善’。
  “如果到最后他仍然无法断绝这部分影响,那么即便是为了维持西域的安宁,他也有极大的可能接手罗刹教,即便只是成为一个高高在上不理俗事的象征。而如果他能够彻底斩断那一丝意念……自家血脉武道有成,亦是一件喜事。”
  “地尼……前辈她走到破碎虚空这一步了吗?”印象中原著没有明说慈航静斋的创始人地尼有没有真的破碎虚空——《慈航剑典》却名列四大奇书之一,叶久舟还真不清楚在这个世界地尼有没有走到那一步。
  然而,玉罗刹没有正面给出答案,而是回道:“从古至今诸多破碎虚空的异象,没有一个对应的是地尼。而以地尼的年龄,她若只是大宗师,便不可能活到现在;反之,她若是尚在人世,就不可能只是大宗师。”
  第41章 山庄来客
  叶久舟在万梅山庄住了一个月,而他每天早上晨起练刀,都会见到西门吹雪。年轻的剑客不是每一次都会开口说话,更多时候只是在某个稍远的地方,用那种像是要将人彻彻底底拆解开来的目光盯着刀客——礼尚往来,叶久舟每一次也是用同样的目光回敬对方。
  两人并没有单纯满足于以目光较量,言语交锋也是不少,并且往往是由西门吹雪挑起——
  剑客冷然道:“我七岁学剑,七年有成,至今未有一败,只因每一剑皆为绝剑!”
  刀客则是随意地回道:“我大概十来岁左右才开始练武,至今……咳咳总之有十来年了,胜过也败过,数不清了。危险当然曾遇到过很多,但不也活下来了?不过最怀念的还是在刀宗的时候,每天起来就是练刀和切磋,和同门讨论该如何提升自己的刀法,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剑客又道:“杀人的刀剑不应留下任何余地,哪怕是对自己。”
  刀客回道:“分情况吧,面对该杀之人自当如此;但若不是,能够在留有余地的同时胜过对方,不也证明你的武道较之更加高明?”
  剑客白衣如雪,语气亦如冰:“情感皆为枷锁,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剑就会变钝。”
  身着天蓝羽衣的刀客则是耸了耸肩:“但人生在世,天然就有一层亲缘关系——除非学着些邪门歪道‘斩俗缘’,然后一辈子躲在深山野林不出来,不然只要碰到人就会产生关系。而且压力也可以变成动力,想着有个人在等你回家,不是更有活下来的执念吗?”
  剑客忽然道:“杀人是一件神圣的事——世上最为璀璨夺目的美景,莫过于背信无义之人的血花在剑下绽放。”
  刀客默默抱紧了怀里的横刀:“杀人就是杀人,不分什么正义邪恶。顶多是在杀该杀之人时心里会好受一点,反之则……希望不会再碰上这样的错误。”
  剑客锋锐的目光堪比其手中之剑:“你的刀是杀人的刀,我的剑是杀人之剑——终究该以它们论对错。待我登临宗师,定当与君一战!”
  ……
  总之,西门吹雪在撂下这一句话后就没有继续与叶久舟“论道”,不过依旧每天都会和刀客在同一个地方练剑练刀。对此叶久舟只能无奈叹气,然后默默腹诽某个当爹的只会看热闹,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
  但亦正因如此,今天练完刀的叶久舟略觉奇怪:“怎么不见西门庄主了?”是终于想通肯放过他这个无辜成为父子俩较劲工具的可怜人了吗?总不可能是突然赖床吧?
  神出鬼没的玉罗刹不晓得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回道:“吹雪的朋友来了,他正在会客……我无意见外人,你若是好奇,可以留下。”
  说完,他捏了捏刀客的脸,往某个方向一瞥,人又不见了。
  西门吹雪的朋友……叶久舟若有所思。剑客的朋友本来就少,整个系列下来除了陆小凤貌似就没有提到其他人——叶孤城这种既是对手又是知己而且最后死了的存在另算。如果真的是陆小凤,他来找西门吹雪做什么?《金鹏王朝》的剧情已经要开始了吗?还是因为别的?
  叶久舟一不小心想多了些,察觉到西门吹雪带着一道陌生的气息靠近时,稍作犹豫,还是没有走开,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个有着四条眉毛的男人——那人的眉毛很浓,睫毛也挺长,但最惹人注意的不是身后的红披风,而是其唇上那两撇修剪得如眉毛一般的胡子,独具特色。
  刀客看到了陆小凤,陆小凤同样看到了刀客。前者的眼神中透露出主人的好奇,而后者藏在心中的好奇只会更多——他不是第一次来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了,庄里的管家和仆从侍女他都已经混了个眼熟,他可以确定绝对没有这样的人物。
  况且……陆小凤暗中端详着对方那身轻便干练又飘逸潇洒的打扮,他少有看到这般袖如飞鸟垂翼的款式;布料似乎主要是绸缎,蓝天白云般的配色又有种别样的稀奇。兼之肩膀上还站着只苍青色的鹦鹉,着实容易让人误会——会不会那只鸟儿才是其人本体。
  关键是对方手中的武器,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华贵得更像是艺术品的兵刃。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绝对不是空有外观、只能做摆设的艺术品,而是真正的凶器!值得庆幸的是,其正气凛然,不像是邪兵,那么作为主人,也应该不是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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