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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第80节

  待人离开后,他仍是没有露出任何伤痛难支神色,扛着姜行放去姜姮马上,问女郎道:“你可能载得了他?”
  姜姮重重点头,看见顾峪身上有血,问道:“你也受伤了,你还能骑马么?”
  顾峪颔首:“小伤,不颠簸就好,你带他先回去救治,我要慢些。”
  顾峪掩饰得太好,而姜姮又习惯了他刀枪不入的样子,根本没有察觉他已伤重,加之忧心姜行伤势,无暇多思,立即骑上马疾行而去。
  顾峪亦忍痛,像平常一样跨上马,慢悠悠行着,看着女郎风驰电掣,很快就把他抛在身后很远。
  她的马术已经如此好了,在这样不甚敞阔不甚平坦的丘陵之地都能跑得那样快了。
  她的马术是他教的。
  日后,但凡她骑马,应当能有一刻想起他吧?
  他也总算有了一件事,能叫她记住他了。
  顾峪唇角起了丝笑意,跌下了马。
  那马儿嘶鸣一声,载着浸了半截儿脊背的血,去追姜姮。
  第55章
  姜姮纵马一路奔驰, 忽听得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竟快要赶上她了。
  她记得顾峪说他的伤不能颠簸,要慢些的, 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姜姮勒马回头, 本想劝顾峪不必着急,却见马背上空无一人,待那马走近了,她才看见马背上一大片的血。
  姜姮脑子“嗡”的一声,怔怔看着那片血。
  “阿姮,怎么不走了?”姜行虚弱地问。
  姜姮恍神,环顾四下,见到几个百姓扛着农具要去劳作,连忙招手喊了人过来, 用新学的越语告诉他们,把姜行送到衙门, 重重有赏。
  “阿姮,你去做什么?你不亲自送我了?”姜行此时只信得过骨肉至亲, 信不过那些连说都说不通的土人。
  “大哥,你还能说话, 死不了的,不要担心。”
  姜姮翻身下马, 顾不得和姜行说太多,又招来另一个百姓去城门上传话, 叫上最好的军医并一辆马车循着这条山路去接应她。
  交待罢,她跨上顾峪的马疾行折返,很快就找到了跌落在山路上的顾峪。
  顾峪此时已经脸色惨白,躺在那里几乎奄奄一息, 腰下的土地已浸了大片的血。
  “卫国公!”姜姮自裙裳上撕下一片干净的软缎,替他压紧腰上的伤口。
  已经麻木的身体忽然又有了痛感,熟悉的味道在鼻息间徘徊,把顾峪不知游移在何处的神思拉回了一些。
  便听见,她唤着的还是那冷冰冰的三个字。
  顾峪忽然很不甘心。
  他知道她就在身旁,他能很清楚地闻到她的味道,他想睁开眼睛,可惜眼皮子似有千斤重。
  “姜姮,”他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终于抬起手臂,精准地抓住了她为自己按住伤口的手,“我字,承洲。”
  女郎惊喜出声:“你醒了!你不要睡,大夫很快就来了!”
  还是没有唤他的字。
  “我字,承洲。”微弱的几个字从他喉咙滚出。
  姜姮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一面压紧他伤口,一面俯首侧耳贴近他嘴唇,“你想说什么?”
  顾峪没有力气说话了,伸臂搭在她低伏过来的肩膀上,借着天然下垂的力量,按着她贴在自己胸膛。
  她竟然回来找他了……
  他以为,她根本不会回头看,根本不会那么及时地发现他不见了,可是她发现了。
  她此刻对他也好生顺从,服服贴贴地靠在他胸膛上。
  他一丝力气都没有,她若是反抗,轻而易举就能摆脱他。
  可是她没有,她一向宅心仁厚,是看他垂死,在可怜他吧?
  顾峪的不甘心更重了,竟是因为可怜……
  顾峪的手臂渐渐从姜姮肩膀上滑了下去。
  姜姮愈发压紧了他的伤口,连唤了几声“卫国公”,都没有任何回应了。
  直到军医赶来,为他处理了全身的伤口,把人放去马车上,顾峪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姜姮坐在马车上,呆呆地看了顾峪一路。
  他从前问她,如果他死于燕回之手,她会怎么样?
  她避而不答,心里想,他怎么可能死在燕回手中呢?他比燕回狠辣得多,敏捷得多。
  可是今日,他真的被燕回伤成这样。
  他是分了心吧,是看到镇南王的幼妹意图害她,才落了下风,被燕回重伤至此。
  “你别死呀。”
  姜姮握住他手,轻轻抠着他掌心的茧子。
  回至居处,姜姮封锁了顾峪重伤的消息,只叫一个顾峪最信任的副将前来,让他戒严全城,不要放任何人离开,又道:“卫国公每日都会去城上巡视一番,你还安排一个和卫国公身形相似之人继续此事,总之,不要露出任何异常。”
  虽然燕回离去时,顾峪还是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但人是他伤的,想必他也清楚顾峪在强撑,他若此时去向镇南王报信……
  镇南王幼妹断了一臂,他定然要先为人处理伤口,应当没那么快逃离出城,现在戒严,约是能把人拦在城内。只要城墙上不露出明显异常,顾峪重伤的消息不泄出去,应当能支撑一阵子。
  ······
  燕回带萧笙处理好伤口时,已经出不去了。
  “我要杀了他们!让我哥哥把他们都杀了!”
  萧笙已经这样念叨了不下百遍,燕回始终默然,没有安慰也没有哄劝。
  他与顾峪交手时,一门心思想着要杀了顾峪,根本没有留意其他的事情。
  他也从没有想过,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萧笙会捡起被他挑落的短刀,竟敢去杀姜姮。
  顾峪如此震怒,都砍断了她的手臂,是不是因为,阿久被她伤到了?
  她伤得重不重?
  为何他竟没有察觉她有了危险?
  不止没有察觉,还在她受伤之后,不闻不问,甚至带着伤害她的人逃走了。
  顾峪而今下令戒严全城,是不是因为阿久伤得很重,他要抓他们出来为她报仇?
  想到此处,燕回的心猛得一揪,转身便往外走。
  “阿兄,你去哪里,我的手臂好痛!”萧笙的眼泪没有停过,亦紧随燕回脚步出去。
  “阿兄,我的手断了,我以后怎么办啊……”萧笙已经这般自艾自怜地哭喊了半晌,可是燕回从头到尾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你在怪我是不是?”萧笙哽咽着解释:“阿兄,我不是要杀那个姐姐,我是要杀她兄长,我想为你报仇,你杀了那人,那个姐姐会怪你,我替你杀了就好,可是……”
  燕回的目光更冷了些。
  他知道萧笙在狡辩,她当时站在姜姮的正后方,怎么可能是要杀姜行?
  谁教她说这些谎话?为何她要这般无耻的强词夺理?
  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她终究是镇南王的妹妹,是来找他才遭此祸事。
  “我去给你煎些止疼的药,你好好休息。”
  燕回转身出去,见萧笙还要跟着,漠然道:“让我安静一刻,不行么?”
  他的语气鲜见地有些不耐烦,说罢便出去了。
  过了许久,燕回复又来了房中,手里端着一碗已经晾得不冷不热的药。
  他在药中加了些镇定安神的药草,萧笙喝罢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把人安顿好,已是夜色深重,燕回大步出了房门。
  ······
  燕回悄悄潜去顾峪的宅院,院内院外都和平素没有什么两样,院外没有重兵把守,院内也没有什么探看之人,奴婢亦都是各司其职,不见慌张焦灼之色。
  燕回心下一定,或许阿久伤得并不重?
  燕回来过这里多次,虽然以往不曾去过内院,但对各处都熟悉,避开奴婢悄悄潜进去并非难事。
  内院有几个军医在侯着,个个神情肃穆,难掩紧张之态。
  燕回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他想进去房内探看,便没有办法完美地隐藏踪迹。
  索性,他也不再隐藏,就那样趁人不备,快步进了房内,便看见,顾峪纹丝不动地躺在榻上,姜姮安静地守在他身旁,眉目温和,心无旁骛地看着他,根本没有察觉他来了这里。
  姜姮并没有说起顾峪是被燕回重伤,只道是遭了镇南王方的暗算,是以这房中伺候的婢子尚不知燕回已是敌人,见他进到内院这里,虽诧异,只当他是担心顾峪伤势才罔顾规矩,遂也没有大惊小怪,反是轻声劝道:“萧参军,你还是出去吧。”
  姜姮听见这话,怔了一息,以为是自己生了幻觉,抬眼望过来,瞧见燕回果真站在那里。
  姜姮站起身,拳头下意识攥起来。
  燕回看得出,她生了警觉之心,在防着他。
  从前,她只对那些欺负她的人会有这般反应,而今,怎么对他也是如此了?
  不管怎样,她没有受伤就好。
  燕回转身,听女郎用他完全不曾听过的厉声说道:“站住。”
  此前燕回或许不确定顾峪到底伤成什么样子,如今见到了,姜姮绝不可能再放任他离开,刚要命人扣下燕回,听榻上的顾峪闷闷地咳嗽了一声。
  “醒了醒了,主君醒了!”
  房内气氛登时松快许多,倒水的倒水,端药的端药,请军医的请军医,一时都没人再管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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