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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第49节

  “家主,石榴买到了。”婢子恰好端着一盘石榴走到门口。
  顾峪看一眼石榴,“嗯”了声,示意婢子拿进去给姜姮。
  “放着吧。”
  女郎说话恹恹的,甚至不似方才,虽病的虚弱,说起话来却俏皮活泼。
  顾峪眉心紧了紧,一口气闷在胸口憋得慌。
  瞧了眼身旁一人高的水缸,忽然一脚踹过去,轰的一声,将那水缸踹翻在地。
  ···
  顾峪走后没多会儿,姜妧就来了,看见院中婢子正在收拾的水缸碎片,愣了愣,什么都没问,径直去看姜姮。
  “阿姊,那把钥匙,你给卫国公了么?”姜姮问。
  姜妧轻轻摇头,“阿姮,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会病了的?”
  姜姮无所谓道:“淋了雨,就是风寒而已。”
  姜妧猜到姜姮是要和燕回一起走,也知道,燕回因为救那几个放火的贼人,没有去接应她的妹妹。
  “阿姮,那个燕郎君,为什么没有接上你?”姜妧明知故问。
  姜姮却摇头,“我们说好的,分开走。”
  “撒谎。”姜妧道:“果真一早说好分开走,你会连行装都不带?过所不办?你知道,没有过所,寸步难行。”
  姜姮沉默了会儿,辩说:“是我虑想不周……”
  “阿姮!”姜妧声音重了些,“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南行有多危险?当今世道,一个大男人行路还要成群结伴,怕遇上匪徒,那燕郎君敢让你一个人走?你这是平安回来了,还有命在这里为他分辨,倘若,你遭了匪徒,怎么办?”
  姜姮低头不语。
  “我便告诉你吧,他原本可以去接应你的,可是他的同伴放火烧仓城,他为了救他的同伴,和他们一起抢了船,跑了。”
  姜姮转目看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他虽蒙着脸,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认出来,当时,大哥在,卫国公也在。”
  姜妧继续说:“阿姮,他而今是镇南王的人,各为其主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此时应当清楚了,他为了镇南王的计划,为了他的同僚,放弃你了。”
  姜姮本能摇头,“阿兄不是这种人,你不许这样说他。”
  “那他是什么人?仁义无双,忠诚不二?”姜妧言辞再不似往日温和留情,“他确实仁义无双,忠诚不二,所以,他必须在你和镇南王之间,选一个,在他这里,没有两全之策。”
  “他出手去救那些同伴时,就该知道,一来,他可能会泄露身份,二来,事情怎会那般容易摆平?他泄露身份,便是齐朝的罪人,他去见你,就会牵连你。事情复杂,他就得花费更多时间去处理事情,那么,自然顾不到你。”
  “阿姮,你觉得他是虑事不周,没想到这些?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他的同伴?”
  姜姮自然心心念念都是燕回。
  可若说,在那里空等了一夜,没有生过一丝埋怨,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不断说服自己,阿兄不会无故失约,一定有情非得已的苦衷,可想归想,那一夜的踟蹰等待,连夜赶路的惊惧,冒雨前行的无助,也都真真切切。
  她不断回想着阿兄曾经对她诸般好,来驱赶心中的委屈、埋怨。
  不断说服自己,阿兄值得,阿兄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过等待久了些,行路难了些,算什么?
  可是,如阿姊所说,阿兄这回确实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的同袍。
  她也清楚,这选择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她心里就是会有怨气。
  “阿姮,”姜妧拿了帕子轻轻替她擦去泪水,“他如果这次,真能安然将你带走,我想,或许到了岭南,他果真能护住你。”
  “你大约从未想过自己到了岭南之后要面对什么,你自然是,只要有燕郎君就够了,可是,你忘了,你在那里只有燕郎君,他却不是只有你,他还有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镇南王,有出生入死的同袍,镇南王不喜我,我想,他也不会多喜欢你,那些同袍视卫国公如仇敌,只怕,也会迁怒你。你只想过,劝燕郎君留下是让他两难,可曾想过,到了那里,他既要护着你,又要应付那些人对你的仇视,也是两难。”
  姜姮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一直都以为,只要能和阿兄在一起,他们就会是从前那般模样。
  “阿姮,不要怪我墙头草,两边倒,从前燕郎君在这里,他给你的开心就在眼前,实实在在,我便想着,你能一时开心,也挺好。可如今,他没能带走你,也没有办法在你身边陪你,他不再能让你开开心心,我自然不会再觉得,他是更好的选择。”
  “阿姊,别说了,我想睡会儿。”姜姮虽然退烧了,头还有些闷闷的,说起这些烦心事,连心口都发闷。
  姜妧微微颔首,拿出之前姜姮给她的钥匙,说道:“钥匙我给你放这里了,如何选择,你再好好想想。”
  姜姮闭着眼睛,懒懒点头。
  ···
  顾峪和姜行说罢事情,又去了凝和院,到时,女郎正在喝药。
  她自己端着药碗,虽然皱着眉,却不像高热昏沉那会儿,会嚷着苦,要他一口蜜煎一口药的喂。
  蜜煎就在旁边放着,剥好的石榴也在旁边放着,她看都没看,一口气喝了药,才捏了几个石榴子儿填进嘴里。
  顾峪走近,把她昏沉时说过的最好吃的荔枝煎递过去。
  姜姮没动,辞道:“我觉得石榴更甜。”
  顾峪望她一眼,东西放回去,坐在桌案旁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姜姮也不打算再这般貌合神离的过了,左右,顾峪这回不可能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她把钥匙递过去,说道:“内寝有个上锁的箱子,你帮我开一下,里面,有我给你的东西。”
  顾峪沉默,状作什么都不知道,接过钥匙往内寝去了,过了会儿,空手出来了。
  钥匙丢回给她,淡漠道:“什么箱子,没找到。”
  “没找到?”姜姮讶异,差春锦去看,也说没有。
  “里面装的什么?”顾峪明知故问。
  “有些银锭……”
  姜姮话未说完,顾峪便揪着这点,貌似合理地怀疑,说:“许是遭了贼,被偷了。”
  便要问罪蕊珠和春锦:“你们两个这几日去哪了,怎么没看好东西?”
  “不怪他们,我让他们去帮我办点事。”
  姜姮替两个婢子解围,虽觉得遭贼一说有些荒唐,却也不想顾峪大动干戈去查去找,屏退所有婢仆,打算对顾峪坦白。
  “我们……”
  “和离”二字未出口,顾峪先一步说道:“四郎的婚事好像要定了,约就在这几日,你好生养病,到时候,或许还需你这位嫂嫂帮忙。”
  姜姮默了会儿,继续说道:“我们……”
  “你这几日没去喂马,大概不知那小马驹病了……”顾峪又打断了她的话。
  “卫国公,我们和离吧。”她不再管他说什么,哪怕糅合着他的话音,也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房内霎时寂寂一片,如若无人。
  良久,姜姮平静地开口,“多谢你带回我,为我治病,但是我也不想瞒你,我本来,是要和阿兄一起走的。”
  顾峪的目光忽而沉入黑暗的深渊,攥紧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问了么?他何曾问过她是去做什么?何曾追究什么?
  她为什么诚实地令人发指,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顾峪始终一言不发,坐了会儿,滕的站起身,走了。
  不一会儿,院里又传来水缸翻倒破裂的声音。
  从凝和院的主房,到顾峪书房,一路上的水缸,都未能幸免,一时之间,整座府邸都笼罩在噼啪哗啦的声音里。
  ···
  第二日,姜姮的风寒好了许多,虽未彻底痊愈,但已无头疼头闷之感,她喝过药,便起身坐去桌案旁,重新写和离书。
  才写了一半,顾峪来了。
  望见她在写什么,目光沉了沉,却是没有发作,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下,沉默了会儿,开口说话时倒没有昨夜离开时踹翻水缸的怒气,听来心平气和了许多。
  “我可以帮樊氏。”他没头没尾,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姜姮反应了会儿,才记起他说的是送杨之鸿去死的事情。
  且不说顾峪是否真的会帮忙,姜姮也不可能答应这个主意,那到底是阿容的夫君,他们到底也有几年的夫妻情分,还育有两个女儿,阿容或许一时冲动想杀人,一时顺心,就又不想杀了。
  “不必了。”姜姮说。她会在想别的办法帮阿容。
  “樊氏的事,你兄长的事,姜家的事,你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帮你。”他看着她,字字句句,冷冷沉沉,却像是千斤的承诺,掷地有声。
  姜姮依旧摇头,“国公爷,你不必再帮我了,就算我因为有求于你而不和离,有什么意义?那也只是利用而已,难道你想被这样利用?”
  顾峪无所谓道:“人生在世,哪个不是为人所用。”
  姜姮倒没想到他如此看得开。
  “国公爷不在乎,我却不想这般做。”她蘸了蘸墨水,执笔继续写和离书。
  “我不和离。”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他突然这般说了句。
  姜姮抬头,思量片刻,想他还是顾念着四郎和阿月的婚事,温声说道:“四郎是个极好的人,乐观开朗,脾性温和……”
  “你觉得我不如四郎?”男人又阴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姜姮哪里是要说这个,摇摇头道:“我是说,四郎那般郎君,一定会有好人家的姑娘喜欢,怎会因为你我和离就放弃一门好姻缘?至于阿月,你该比我更清楚,秦王娶她,要顾及的只是你,不会在意你是否和离。阿月年纪小,不懂事,才会听人挑拨就深信不疑。你之前说暂时不和离,不就顾虑这些么,你若说不通,我去和四郎阿月说……”
  “不是这些。”顾峪断然否认。
  “那……”姜姮之前问过他,彼时,他明明就是说,只有这一层缘故,没有别的顾虑,怎么现在,又不是这些缘故了?
  “那你还有何顾虑?”念在男人到底救了生病的她,姜姮还是想好聚好散,不要闹得两家颜面尽失。
  “没有顾虑。”男人冷冰冰的说。
  他这副没缘由不合作的样子让姜姮有些头疼,“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和离。”他坐在那里,冷冷淡淡的,只有这一句话。
  “为何?凡事总要有个理由……”姜姮试图和他讲道理。
  “那你为何一定要和离?”他沉着眼眸,反问她。
  姜姮愣了下,目光空茫茫的,漠然说道:“我的理由,你果真不知么?”
  “他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他果真想带你走,就该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不是让你一个人行夜路,在山野之中等着他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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