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到林蝉的喊声,花小七攻势稍缓,但眼中的怒火更盛,她终于开口,:“哼!我是谁?我是来替阿蝉讨个公道的!你这个自诩名门正派、高高在上的修士!阿蝉被你害得落入那鬼寒潭,弄得一身重伤回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正道?保护不了人也就罢了!刚才在茶馆,你又是如何做的?仗着修为,持剑威吓平民百姓!这就是你们玉华宫的做派?!哪家修士会如此行事?!伪君子!我看你比那些邪祟更可恶!”她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沈昭。
沈昭听懂了。原来是为了林蝉在寒潭受伤以及刚才茶馆之事泄愤。心中涌现出复杂难言的情绪。
林蝉受伤,她确实要付全部责任。刚才茶馆之事,她虽自认秉持正义,但手段确实过于激烈,有失仙门风范。
沈昭将进攻逐渐转为防守,紧接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放弃了抵抗一般!
花小七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收手!
“砰!”
一声闷响!
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沈昭的左肩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
沈昭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她硬是凭借着深厚内力压下,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原地,硬生生抗住了这一掌,没有后退半步!
只是那月白的衣衫上,清晰地印上了一个小小的掌印,周围的布料瞬间被震裂了几道细微的口子。
花小七愣住了!将手掌速速收回,呆呆地看着沈昭。对方…竟然硬受了她一掌?为什么?
“沈昭!”
“沈昭!”
林蝉和陆青荷吓得魂飞魄散,同时惊呼着冲上前去,一左一右扶住了沈昭微微摇晃的身体。陆青荷赶紧伸手去探她的脉搏,入手一片冰凉紊乱。
“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林蝉的声音颤抖且焦急,看着沈昭微皱的眉头,心也揪了起来。
沈昭深吸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无碍…调息片刻即可。”她深色的眼眸看向花小七,那目光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这份指责。
花小七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颤,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茫然和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花小七!你发什么疯?!”林蝉猛地转头,对着花小七怒吼,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愤怒,“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沈昭要是有个好歹,我…我跟你没完!”她气得眼圈都有些发红。
花小七被吼得一愣,随即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倔强地梗着脖子:“我…我是在替你出气!她害你受伤!她还欺负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林蝉气急败坏,“你懂什么!沈昭她…”
“好了!林蝉!”陆青荷及时出声打断,她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沈昭,又看了看一脸委屈倔强的花小七,还有气得跳脚的林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扶着沈昭,温声道:“先回医馆,我帮你看看伤势。”
又对花小七和林蝉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都冷静点!”
花小七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林蝉像只护崽的母豹般挡在沈昭身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了她的心底。
她跟林蝉自小相识,在她记忆里,林蝉是那个永远笑嘻嘻鬼点子一箩筐,哪怕被师傅责罚也满不在乎,顶多扮个鬼脸溜走的家伙。她叽叽喳喳,有时甚至聒噪得让人头疼,会因为朋友受委屈撸起袖子就上,哪怕对方比她厉害好几倍……但她,从未因为一个外人,用如此愤怒如此斥责的眼神看向过自己,这个玉华宫的修士,她才认识多久...甚至那满身的伤也是因她而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咙,堵得她眼眶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点湿意蔓延。
“哼!” 花小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猛地扭过头,不再看她们任何人。决绝地转身,朝着与医馆相反的方向离开。
“花小七!” 林蝉下意识想追,脚步刚抬起又生生顿住。看了看旁边的沈昭。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遏制住了自己,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踏雪!” 林婵蹲下身快速揉了揉踏雪的脑袋,“乖,去!跟着小七,看着她点,哄哄她....。”
踏雪极通人性,歪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听懂了,随即便朝着花小七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花小七脚步飞快地冲出了永镇喧闹的街巷,沿着镇外那条陌生的河滩漫无目的地走着。随意找了块石头,坐在河边,冰凉的风裹挟着河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和委屈。
“喵呜~”
一阵温暖的摩擦感从脚踝传来。她低头,只见踏雪不知何时蹲在了她脚边,正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又一下,温柔地蹭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绵长的呼噜声,像是在低声安慰。
花小七的鼻子猛地一酸,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踏雪的脊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这只不会说话却仿佛懂得一切的小东西低语:
“踏雪……”
“林蝉她……好像真的生我的气了。”
“她从来没有……那样吼过我……”
第16章 月下小聚
另一边陆青荷那方小小的医馆院落,此刻笼罩在一种奇怪沉静之中。月光清冷,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林蝉坐在一张小竹凳上,目光时不时瞟向紧闭的院门,又飞快地移开。花小七还没有回来。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花小七那倔强又受伤的眼神。懊悔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沈昭则静静立在廊下,月白的衣裙几乎与清冷的月色融为一体。
花小七那番尖锐的指责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她自问行事无愧于心,守护封印,清除邪祟,维护秩序,皆是玉华宫弟子的本分。可为何…在林蝉的这位挚友眼中,自己却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样?而林蝉…那样偏心的维护,又是为何?
陆青荷坐则在药碾旁,手里拿着小铜杵,却半晌没有动作。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局面,比她调配最复杂的解药还要棘手。
最终还是林蝉打破了这片沉默。她深吸一口气,转声音带着明显的歉意:“沈昭…刚才在街上,我替花小七跟你道个歉。她就是…性子急,又护短,看我伤没好利索,一时心急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她其实…心不坏的。”
沈昭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落在林蝉身上。
“我无碍。”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 寻常功夫伤不到我,倒是你…”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方才在街上,不必为了维护我,对你那位好友出言那般…严厉。” 她不太习惯用“严厉”这种词,但林蝉当时对花小七吼的那几句,确乎是她意料之外的。
林蝉闻言,头垂得更低了,沉默不语。她当然知道不必那样,可当时看到沈昭硬生生受了那一掌,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怒火就冲昏了头脑。这种失控感,让她自己也感到陌生和烦躁。
陆青荷放下手中的杵头,起身哀怨道
“唉,我怎么就认识了你们呢?给我平平淡淡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她走到门口,望向巷子的尽头“我出去寻寻吧。你们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陆青荷沿着花小七离开的路线寻着,远远地,借着朦胧的月光,她便看到河滩边那块巨大的圆石上,蜷缩着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旁边,一团更小的黑影依偎着她。
走近了,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还有踏雪那呼噜声。花小七把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
陆青荷放轻脚步,慢慢走到旁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挨着花小七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拉过花小七的手。那只手冰凉,还带着湿意。
“其实.... 我能理解你...”陆青荷的声音很轻“被最在乎的人出言重伤...”
“可是林蝉那丫头不是真心实意的,她当时太冲动了,现在在医馆里也懊悔的不行,你看,她自己抹不开脸面,这不是派我过来了吗?”
花小七没有立刻抬起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传来:“……我气不过,那个人害阿蝉受伤……她凭什么……”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那天晚上.... 是沈昭背着林蝉,挨家医馆求医...”
陆青荷试图解释,语气带着急切和认真
“或许,是沈昭让林蝉掉入寒潭,但我能看出来,她不是有心的,她也很自责,努力的想补偿林蝉....”
“我想,你或许真的误会她了。”
花小七终于慢慢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执拗:
“玉华宫的人高高在上,视我们这些民间术士如草芥!他们自诩名门正派,干的龌龊事还少吗?千年前...她们...” 委屈的泪水再次滑落。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转过头去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