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青荷背着布袋走在最前,步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
林婵走在中间,脚步虽慢,精神却好,看到路旁一朵开得正盛的野山茶,都要凑过去闻一闻,偶尔被陆青荷不耐烦地催促一句。
沈昭则走在最后,步伐沉稳,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保持着一种警戒的姿态,只是那身沾了尘土的靛青便服,让她少了些仙门弟子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沈昭” 林蝉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轻快,“你们玉华宫,离这儿远吗?”
沈昭抬起头,目光与她短暂相接,“御剑,半日可至。”
“哦…” 林蝉点点头,想象了一下御剑飞行的景象,又好奇地问,“那这‘凝玉生肌散’,很贵重吧?你就这么给我了,回去不会被责罚吗?”
“疗伤之物,何来贵贱。” 沈昭的声音平淡,“我自有分寸。”
“哦…” 林蝉又应了一声,觉得这话题似乎进行不下去了,心里却琢磨着,这沈昭虽然话少得可怜,还总板着脸,但……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至少,比陆青荷那刀子嘴强点。
陆青荷在前面嗤笑一声,头也不回,“玉华宫家大业大,一瓶伤药算什么。傩婆子,你少操那份闲心。”
林蝉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永镇今日恰逢集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挑着山货的农夫,吆喝着卖竹编器物的手艺人,支着热气腾腾小吃摊的商贩…各种声音、气味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林蝉就像鱼儿入了水,眼睛都不够用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拉着陆青荷的袖子,在人群里穿梭,一会儿停在卖山菌干货的摊子前问问价,一会儿又被吹糖人的老艺人吸引住脚步。
“青荷姐!你看这个!” 她在一个卖各式小玩意的摊子前停住,拿起一支木簪。簪头很朴素,只雕了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木质温润,打磨得光滑。
陆青荷瞥了一眼,“嗯,还行。比你头上那根烧火棍强点。”
林蝉没理会她的毒舌,拿着簪子在鬓边比划了一下,又对着摊主挂在架子上的小铜镜照了照,眉眼弯弯,“老板,这个多少钱?”
“三文钱,姑娘。” 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
林蝉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小荷包,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自己在寒潭丢了所有家当,都化作了潭底的泡影。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把簪子放回原处。
“走吧,正事要紧。” 陆青荷催促道,拉着她就要走。
“等等。”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蝉回头,只见沈昭不知何时已站在摊前。她没看林蝉,目光落在那支木簪上,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朵小小的栀子花苞,触感光滑微凉。
第8章 闹市追贼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三枚黄澄澄的铜钱放在摊位上。
摊主乐呵呵地把簪子递给她。
沈昭接过簪子,转身,直接递到了林蝉面前。
林婵愣住了,看着眼前那支简单的木簪,又看看沈昭那双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
“给…给我?” 她有些不敢相信。
“嗯。” 沈昭只是应了一声,簪子往前又递了半分。
林蝉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温润的木质和沈昭微凉的指尖。
“谢…谢谢!” 她接过簪子,紧紧攥在手心,那朵小小的栀子花苞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她抬头,对着沈昭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眼睛亮得像盛满了阳光。
沈昭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眼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她很快移开目光,转向别处,只淡淡“嗯”了一声。
陆青荷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看林蝉头上新插上的簪子,又看看沈昭那看似平静的侧脸,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调子,“一身伤,就换这个一根破簪子呀,我说这玉华宫的人,有些小气了嗷。”
沈昭置若罔闻,仿佛没听见。
林蝉也大大咧咧无视陆青荷的华语,她抬手有把簪子轻轻调整,那朵小小的栀子花苞斜斜地倚在鬓边,衬着她苍白的脸,竟也显出几分清秀的生气。
她晃了晃脑袋,簪子稳稳当当,“好看吗?”
“嗯。” 沈昭的目光在她发间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挪开。
“好看好看,你戴根草都好看!” 陆青荷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赶紧的,我得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收到写品质好些的药材。还得赶回去熬你那苦汤子呢!”
三人继续在热闹的墟市中穿行。林蝉得了新簪子,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时不时抬手摸摸鬓边。沈昭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只是目光偶尔会掠过那朵小小的,在乌发间若隐若现的栀子花苞。
陆青荷则背着她的袋子,熟练地在各个药材摊子间穿梭砍价,嘴里依旧不饶人,但那眉眼间,也染上了几分特有的鲜活气息。
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也洒在三人身上。
集市的喧嚣声浪如同温暖的潮水,将三人裹挟其中。阳光穿过鳞次栉比的屋檐,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斑块。
空气里混杂着刚出炉的麦饼焦香,糖炒栗子的甜腻,药材铺的苦涩,还有牲畜和人群蒸腾出的汗味,构成一幅鲜活饱满的世俗画卷。
林蝉鬓边那支木雕栀子花簪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她左手腕的伤处还隐隐作痛,后背也牵拉着不适,但精神却像吸饱了水分的草叶,舒展而雀跃。
她正扒着陆青荷的胳膊,踮着脚,看一个老艺人用糖稀吹出活灵活现的兔子,琥珀色的糖浆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青荷姐,你看那兔子耳朵!像不像真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扯着陆青荷的袖子。
陆青荷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像!像你脑袋里进的水!多大个人了还看这个?赶紧准备回去看,再磨蹭天都黑了!”
沈昭落后半步,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眼眸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只是那目光偶尔掠过林婵发间跳跃的栀子花苞时,会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停顿,如同冰湖上掠过的一道微光。
就在这时
“喵呜!”
一声细弱却无比熟悉的猫叫,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惊喜,从林婵脚边响起。
林蝉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小家伙浑身脏兮兮的,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沾满了尘土草屑,甚至还有几处被划破了口子,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肉。那双标志性的,如同绿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还有一丝控诉的意味,仿佛在说你怎么才找到我?
“踏雪?!” 林蝉的惊呼声瞬间拔高,蹲下身,也顾不得手腕和后背的疼痛,一把将脏兮兮的小黑猫紧紧搂进怀里。
“踏雪!我的宝贝!你还活着!你跑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脸颊贴着踏雪冰凉微湿的皮毛,眼眶瞬间就红了。
踏雪在她怀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小爪子紧紧扒着她的衣襟,尾巴也缠上了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再次被丢下。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急切地舔舐着林婵的脸颊和下巴,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陆青荷和沈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惊住了。
“
哟,你这小黑炭命挺硬啊?” 陆青荷啧啧称奇,蹲下来想摸摸踏雪的脑袋,却被小家伙警惕地躲开,只对着她龇了龇牙,然后更紧地往林蝉怀里缩。
沈昭的目光落在踏雪身上,眸子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她记得这只灵猫。
看着林婵抱着猫又哭又笑的模样,沈昭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好了好了,脏死了,回去给你好好洗洗。” 林蝉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破涕为笑。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淡了所有疲惫和伤痛,她抱着踏雪站起来,感觉怀里沉甸甸的温暖,是此刻最珍贵的宝物。
“走吧。” 陆青荷拍了拍手,重新背好竹篓。
三人一猫继续前行。林蝉抱着踏雪,脚步都变得格外轻快,不时低头用脸颊蹭蹭小猫的脑袋,低声絮叨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踏雪舒服地眯起绿宝石般的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她们拐过一个卖竹编的摊子,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小广场,几个江湖艺人正在卖力地表演胸口碎大石,引来阵阵喝彩。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挡住了去路。
陆青荷皱了皱眉,想从旁边绕过去。林婵抱着踏雪,也好奇地踮脚张望了一眼。
就在这人群拥挤,注意力分散的瞬间,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从旁边一个卖布匹的摊子阴影里滑出。
林蝉只觉得腰间一松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一股大力飞快地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