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抱歉...我说错话了......”阿贝拉猜他一定在心里鄙视自己, 与同事聊天时会啐上一口,骂她这穷人要来餐厅装阔。
  这么想,阿贝拉有逃离地冲动, 没开吃就局促不安。
  珍妮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烛光打在银制的餐具上,跳跃出美丽的光,给餐具镀上金色外衣。空气里的香气愈来愈浓,让阿贝拉昏昏欲睡。观察四周,很多人吃着吃着就歪在充作椅背的靠垫上。客人们低声细语,银铃般的笑声不时飘来,把油画里的苏丹生活复刻出来。
  门口的风铃再次作响,有新客进来。
  ”没来晚吧!”温和从头顶传来,桌边的人侧头上望,只见一不到三十的绅士缓缓坐下。
  珍妮往阿贝拉的方向挪了下,给来者腾出坐下的空间。那人和珍妮郎才女貌,头发漆黑,鼻子高挺,肤色是很受追捧的苍白色,白的有点不太自然。
  爱德蒙的目光扫过桌边的人,看到阿贝拉时点了点头,伸出手:”路易。汤德斯,珍妮的新婚丈夫,谢谢你帮珍妮送稿。”
  阿贝拉往裙子上擦了下手,诚惶诚恐地握住对方:“你好。”她在来餐厅前就打好腹稿,思考与未来地男主人打好关系,但也不要那么好。
  “我……”
  爱德蒙看出阿贝拉的尴尬,主动道:“感谢你接受珍妮的雇佣,我们会提供舒适的工作环境,也请您在以后的日子多多费心,帮着打理家中事务。”他看了眼珍妮,“我平日要出去跑货,珍妮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继承的庄园要忙,所以请您和家里的女仆男仆照顾神父,提醒他按时吃药,定期复诊。”
  神父听了很不悦道:“搞得我像小孩子。”
  爱德蒙无奈一笑。
  “我会的。”阿贝拉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担忧去了一半——汤德斯先生瞧着像是正值的人,平日里也不常在家,倒是省了见面尬尴。
  “你有找到合适的女仆和男仆吗?”
  “阿贝拉推荐了伽弗洛什,说他不是一般的机灵,就是年纪小了些。”
  “多大。”
  “六七岁还是七|八岁。”
  “那也太小了。”爱德蒙皱起了眉,“他家是有什么难处?还是他是孤儿。”
  “孤儿。”
  “那就不奇怪了。”
  阿贝拉的心脏在爱德蒙皱眉时随之揪起,担心他拒绝雇佣伽弗洛什:“先生,那孩子很乖,可以承担大部分的家务活。”她保证道,“你只要给口饭,给个地方让他睡觉就成。行行好,别让一个孩子进入血汗工厂或更黑暗的地方。”
  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被这话说得面红耳赤,爱德蒙自不例外,扭头对珍妮道:“你出钱,你看着办。”
  “那就雇佣他吧!”伽弗洛什的名字听着耳熟,又是阿贝拉打包票的机灵小子,那就试用看再决定要不要正式雇佣。
  侍者恭敬地将酒水摆放在桌上时,得到允许后用白帕托着给客人倒上。阿贝拉学着店里的熟客抿了口葡萄酒,手心的汗令杯子打滑,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这香气缭绕的餐厅里像从幕后意外闯入的勤杂工。一时间,她被酸涩紧紧包裹,品不出酒里的酸甜苦辣。
  一道道异域风味的佳肴被端上桌:盘中堆砌的脆皮烤肉,拌着椰枣与拉丝开心果的酱汁顺着金黄的羊肉串缓缓流下;烤茄子里被填入切碎的番茄、香草和鹰嘴豆泥,顶端点缀着新鲜的紫苏,瞧着不像是中东彩,而是亚洲式的创意料理。
  细米在热气升腾的汤锅中翻滚,让人疑惑无火的料理怎么还在沸腾,原来是下面垫着预热的铁板。蒸汽夹杂着果干与藏红花的味道,自制的酸奶搭配着当地的松子和开心果碎——这是巴黎上流社会最为追捧的新奇美食,其地位和英国的印度菜一般无二。
  最得神父欢心的是香料烤鱼,鱼是在开店的前一刻运进来的,是地中海的特色,品着更咸更嫩,价格不菲。
  主食是用沙子和炭火烤出的中东面包,和烤肉般缀满拉丝的干果碎。
  “只有这个是正宗的。”阿贝拉的五官被美食调着,可爱德蒙兴致不大,在主食上来前只吃了点鱼,“其它的菜都有改良。
  “毕竟是在巴黎卖中东菜。”珍妮和阿贝拉般吃得十分开心,“你有空带我们去地中海开开眼界。”
  “悉遵听命。”爱德蒙古怪地行了个礼貌。
  珍妮咬着下嘴唇,努力憋着才没在餐桌笑场。
  …………
  巴黎的秋季还能感受到一丝闷热,但没像夏季般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与珍妮分手后,阿贝拉站在克利夫街的康利沙龙外,准备向康利夫人请辞,同时把自己的东西搬去新家。
  看着露出红色砖块的建筑,阿贝拉感慨万千。
  这是一家中低端的妓院,在巴黎不算起眼,但克利夫街位子“偏僻”,令它鹤立鸡群。妓院的招牌是拉丁语的,上面用红色的字体写着“康利沙龙”,被雏菊花拥簇着,看起来十分讽刺。阿贝拉被她的母亲和母亲的雇主介绍来这里住下,靠给沙龙当洗衣工免交房租。
  妓院有三层,后院有个危房似的小楼是杂工宿舍。阿贝拉等杂工除了送餐收衣,平日里都不许进入妓院的二楼,三楼。大厅是门面,重金修葺后过得去眼,壁纸是青蓝色的小碎花,不开灯时阴沉沉的,开灯后似身处田园。一条螺旋体自入口的右侧拔地而起,刷成白色,使得大厅高雅了些,还真有点文学殿堂的一丝。
  “诶?”
  阿贝拉想穿过大厅去后院的小楼,结果一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下着楼,脸上带着醉意的笑容。他拿着瓶酒,深蓝色的丝绸领晕着深浅不一的污渍,把马甲也打湿了。
  ”你是新来的?”男人打量着阿贝拉,目光在胸口和屁股停留了会儿。
  阿贝拉不想惹事,硬着头往后院里的跑,可那男人已下了楼,大步走了,一把抓住了阿贝拉的肩膀。
  酒精带来的兴奋让男人的动作笨拙而又粗鲁,酒瓶也因此落地,碎成渣滓。
  突如其来的冒犯让阿贝拉连连后退,试图扒开男人的手。
  ”来、来玩玩啊...”男人醉得站不稳,但抓住阿贝拉的手像钢筋铸的。
  臭烘烘气息喷在阿贝拉的耳边,在阿贝拉的脑海炸出无数烟花。
  “呕!”吃撑了的阿贝拉因此反胃,直接吐了一地。
  上帝啊!
  那些妓女是怎么忍受与喝醉的肥猪耳鬓厮磨。
  男人恶心得酒醒了一半:”你...你这个野丫头!”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狰狞和愤怒,挥起手把阿贝拉扇倒在地,“什么玩意。”
  扇完不够,他还嫌弃地把靴子往阿贝拉的裙摆上蹭,蹭想踢上一脚。
  “检察官先生?”好在此时,楼上传来道甜蜜的女声。
  安妮从二楼探出了头,身影在灯光下格外优美:“检察官先生是输不起想临阵脱逃?”她甜甜地笑着,眼神妩媚,“那我跟姐妹们说您借口跑路了。”二楼的房里传来一阵哄笑,隐约听到,“输不起”和“跑路”的调侃。
  “跑什么路啊!我还能战!我有大把大把的钱输。”男人被安妮吸引,收回了脚,歪歪扭扭地上楼,“都,都给我等着。”
  第86章 第 86 章 我的夫人很喜欢珍珠夫人……
  二楼的房间里, 两名妓女和醉鬼的同伴在仆人的服侍下喝酒打牌,好不快活。服侍他们的仆人也不是如阿贝拉般的平民少女,而是从沙龙退休的交际花, 一个赛一个的风韵犹存。
  醉酒的客人回来时,他的同伴在老女仆倒酒时不断摸着丰腴不再的手:“还以为你真的跑了。”
  唯一没对女仆动手动脚的客人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只是一昧地抽着水烟。
  闷闷不乐的客人应是他们里地位最高的,坐下后一言不发, 这时倒是开了金口:“你在下头吵吵闹闹的,可别跟客人们干起架来。”在巴黎,有情妇和逛妓院是正常交际, 奈何那一昧抽烟的客人不是赘婿却生死赘婿, 哪怕当了国王检察官, 他在爱丽舍宫也不过是边上陪的。上流圈提起杰拉德。德。维尔福,抬头总是侯爵的女婿,波拿巴党的儿子。也只有在更低级的中产和暴发户这儿, 受气的维尔福才能当上众人焦点,享受被吹捧的日子。
  维尔福的岳父岳母也是妙人,她们允许女婿去妓院交际,但不要脏病和妓女带到女儿前,更不许有固定情人。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维尔福犯了错, 有了个私生子, 还被私生子的母亲找上了门。
  如果是个贫家姑娘,他当然能一走了之,可维尔福偷的不是一般人, 而是德。萨尔维欧伯爵的女儿,和圣。梅朗侯爵抬头不见低头见。更麻烦的维尔福的旧情人是上校之妻,男爵夫人。
  【好在他们已经分了。】
  偷情的日子着实刺激, 直到情人意外怀孕,把维尔福从左拥右抱,彩旗飘飘的美梦里彻底打醒,吓得浑身发冷,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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