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怜的克罗旭神父被雨水扑了一脸,像生气又碍于对方比男人都大的强迫体格:“好拿侬,我还穿着睡衣呢!你有事也不能拉着穿睡衣的神父在外面晃悠。”他尽力跟拿侬讲道理,“你先放我去收拾一下,等我……”
“不行,夫人病得快死了。我放过你,死神不会放过夫人。”拿侬显得格外固执。
克罗旭神父越发无语:“那你也得……”
霎那间,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无奈转而变成狂喜:“等等……你刚才在说什么?夫人病得快死了?是葛朗台夫人吗?哦!天哪!葛朗台夫人病得快死了。”他几乎要笑出了声。
上帝保佑!
葛朗台夫人病得快死了!
葛朗台夫人病得快死了!
上帝保佑啊!
想起老葛朗台并不在家,而欧也妮是葛朗台夫妇的独生女。一时间,大德-拉-贝尔特尼埃的巨额遗产,欧也妮那曾经垄断卢瓦尔区木材供应的外祖父所积累下的庞大财富让克罗旭神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随之加速。
“神父?”拿侬以为克罗旭神父是被葛朗台夫人的病危打击到了。
“我在听,我在听。”克罗旭神父按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压着内心的激动道,“你先说说葛朗台夫人是什么情况。”
身材高大又常干农活的拿侬竟被清瘦的克罗旭神父拉在原地。她疑惑地转过了头,被对方那张雨水打湿的贪婪面孔吓了一跳:“夫人在晚上发病,看起来像快不行了。”
“可怜的女人。”克罗旭神父的关注点可不在于此,而是……
“老葛朗台先生让你和欧也妮小姐有事找我?”除了克罗旭家和格拉桑家,葛朗台家在本地就没亲近的人。葛朗台夫人在母亲死后就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当地教堂。克罗旭神父不仅是公证人克罗旭的弟弟,又是这地唯一的神父,所以在老葛朗台出门办事前把妻女托给交好的神父也是很合理吧!
对,一定是这样。
也许是雨水有降温的效果,抑或是在数额惊人的遗产下,克罗旭神父不想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总之在回去换好适合做临终祷告的装束后,克罗旭神父不忘追问道:“你只找了我一人?”
“对,但老爷祝福我,不仅要找克罗旭先生,还要找拉格桑先生。”拿侬也是急得没对克罗旭神父设防,“您先去葛朗台庄园,我去找格拉桑先生。”
“慢着!”克罗旭神父眼珠一转,“你这样耽误时间,我找马车送你。”保证让你在路上耽误更多时间。
拿侬对他连连道谢:“您真是好人,愿上帝保佑您。”
第73章 第 73 章 你想让她在父亲的监视下……
拿侬一走, 克罗旭神父的狂喜便压不住了,嘴角泛起甜蜜的笑:“你……”他找来能托付后背的仆人,“我立刻去葛朗台庄园, 你去把克罗旭庭长叫来。”
克罗旭公证人和克罗旭神父都没有孩子。他家是当地的美第奇,沾亲带故的公务员有二三十人,其中已升任庭长的德。蓬丰被视作家族的明日之星,同时也是克罗旭公证人和克罗旭神父的继承人。注意, 千万别称德。蓬丰先生为克罗旭庭长,否则你在庭上别想得到他的公证对待。
德。蓬丰庭长现年三十四,索漠城的民众叫他“老处男”、“等待的蓬丰”。他眼界甚高, 和格拉桑家的阿道夫竞争迎娶欧也妮。
克罗旭庭长同样是被惊天动地的敲门挖出被子, 顶着沾有鹅绒的睡帽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个体面人。”他将仆人领进了屋, 派头十足地坐下,捶打着扶手,“你最好有要紧的事。”
“葛朗台夫人病危, 神父让您赶紧前去葛朗台庄园。”
仆人的话让克罗旭庭长的不满立刻消失。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难掩喜色:“确定?”
“千真万确。”仆人吓得结结巴巴道:“神父……不!庭长!老葛朗台不在家,我离开前,拿侬准备去格拉桑家。”
“一定是老葛朗台让她这么做。”克罗旭庭长很不悦道。
“您放心,神父让拿侬坐咱家的车去格拉桑家。”
仆人的话令克罗旭庭长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叔叔留着后手对付格拉桑家。”说话间, 他已经换上得体的衣服, “车夫拖不了太长时间,咱们得赶紧走。”来不及用梳子把发蜡抹匀,克罗旭庭长在车上照了半天镜子。雨水将他油腻腻的手冲刷干净。
最先到的克罗旭神父安慰抽泣的欧也妮。老葛朗台的吝啬让偌大的屋子有且仅有一个仆人, 就是被欧也妮派去通知克罗旭公证人和格拉桑银行家的拿侬。
葛朗台夫人的日常就是庄园教堂两点一线,周末会去农贸市场售卖自制的果酱肉干。
欧也妮也奇怪来的不是父亲提到的克罗旭公证人。葛朗台夫人卧床已经小一年了,没人会对她的健康抱有希望。作为虔诚的基督徒, 得不到临终忏悔也太可悲了。
欧也妮很快为克罗旭神父的出现找到理由。
“可怜的孩子。”克罗旭神父趁欧也妮擦泪时看向门外。该死的!他的侄子还没有来。
欧也妮领他去见葛朗台夫人。
克罗旭神父的到来令葛朗台夫人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挣扎得想从床上爬起,努力了半天却只有脑袋短暂地离开发硬的枕头。
“夫人。”克罗旭神父吸了口气,平下眉间的一丝不满,“我为您的不幸感到痛苦。”他在床边念念有词了会儿,“主会保佑你的。孩子,我愿倾听你的痛苦。”他将十字架递到葛朗台夫人的嘴上。
葛朗台夫人勉强吻了下十字架,看向克罗旭神父的眼里充满了感激。
欧也妮的视线因为流泪太多而变得模糊不清:“我母亲会平安无事吧!”她紧握住葛朗台夫人的手,祈祷上帝施展神迹。
克罗旭神父当然不愿葛朗台夫人好起来。
欧也妮因对方的沉默升起一丝狐疑:“神父?”
克罗旭神父打了个激灵:“亲爱的,你也要忏悔吗?”他表现得像个悲伤的朋友,“原谅我在这时分心。你的母亲在圣马丁教堂的日子比我手下的侍者更久。”老葛朗台是个众所周知的吸血鬼,但他做过索漠城的行政长官,知道让妻子给教会捐钱能保证他在政治上有较好的声望。即使他在继承三笔庞大的遗产后辞官经商,他也没短了妻子给教会的钱。相较之下,欧也妮远不如她母亲虔诚,更谈不上“慷慨”二字。巴黎的小葛朗台先生令索漠城的葛朗台父女冷战数年。欧也妮和老葛朗台始终无法原谅对方,可她毕竟姓葛朗台,很难摆脱父亲的影子。
“上帝啊!”克罗旭庭长姗姗来迟。他看起来糟糕得很,下车后没打伞得冲进了屋,留下一串泥印与断断续续的水渍。
“葛朗台夫人。”克罗旭庭长的悲伤比他叔叔强烈得多,“上帝是何等的残忍,让您这样的好人遭受这等痛苦。”他与叔父对视了眼,想把欧也妮从葛朗台夫人的床边拉走。
“小姐,我为你母亲的遭遇感到悲哀。”克罗旭庭长对欧也妮轻声细语道,“你看起来非常糟糕。”
“是的,但我没有一丝倦意。”直觉告诉欧也妮,这两人不怀好意:“克罗旭公证人和德。格拉桑先生呢?”
“我出门时,拿侬正去叫他们来。”克罗旭神父解释道:“大雨天的夜路可不好走,拿侬怕……”他贴心地没有点明心知肚明的事,“或许你们可以下去喝一杯茶。”克罗旭神父凑到侄子身边,用斗篷挡住伸出的手,“你把葛朗台家弄得一团糟。”
克罗旭庭长把卷起的文件交给叔叔:“是的,我太担心葛朗台夫人和悲伤中的欧也妮了。”确定叔叔把文件藏好,克罗旭庭长向欧也妮表达歉意,“等会儿让我家的仆人把葛朗台庄园打扫干净。”
“您真贴心。”欧也妮想留在这儿,但克罗旭神父准备替葛朗台夫人做临终祷告,“我确实该休息一下。”她起身时眼前一黑。
克罗旭庭长眼疾手快地扶助倒下的欧也妮:“可怜的姑娘。”他差点要笑出了声。
克罗旭神父偷偷瞪了眼半路开香槟的侄子,后者立刻收起了笑,扶着虚软的欧也妮下楼休息。
房里只剩克罗旭神父和葛朗台夫人了。
“夫人,在为您做临终祷告前,我想问您一件事。”克罗旭神父不想粗|暴对待葛朗台夫人,“你希望欧也妮幸福吗?还是说,你想让她在父亲的监视下做个老处|女?”
葛朗台夫人的眼神有了较大波动,脑袋又离开枕头,发出可怕“咿呀”声!
克罗旭神父将葛朗台夫人按了回去:“您别激动,我视欧也妮为亲侄女,和您一样希望她幸福顺遂,可老葛朗台先生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带走母亲的巨额遗产。”他省去了直系亲属间可以转让财产的政策,“这种情况下,欧也妮的下场可想而知。”
“亲爱的夫人。”克罗旭神父不忍道,“您的丈夫因为欧也妮给了堂兄六千法郎而将她禁足一年之久。您一死,老葛朗台会做出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