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请教下,果酱罐头有必要像鱼子酱般搞得让人吃不起吗?”珍妮的想法一开始还非常正常,可渐渐的,神父有定听不懂了,“我能理解季节限定的必要性,但这非卖品……”神父瞧着珍妮表情委婉劝道,“相信我,高端市场里没有人吃果酱罐头。”
爱德蒙也跟着劝道:“他们追求刚被捞上的新鲜度,我的生意也因此兴隆。”
“上流社会里的确没有果酱罐头的销路。可要是让巴黎的餐厅或没法购入新鲜产品的中产来选,果酱罐头还是有点销售空间的。”珍妮掰开布里欧面包,“巴黎这甜食之都对果酱的消耗可是很大的。有钱的去面包店,没钱的或想卖一些小点心来养家糊口的肯定需要季节品或非卖品来打出特色。”
“我明白了。”爱德蒙的脑子转得一如既往地快,“上流社会对限定品没有兴趣,但连锁的面包店会垄断某一难以收集的原材料来打造特色。”他赞叹道,“太聪明了。”
“我的荣幸。”
神父瞧着二人的互动也问出了他憋在心里的话:“你们两是怎么回事?”珍妮说与爱德蒙是恋人关系时,他就有一肚子的话,“你答应了爱……路易的求婚?”
“没有。她是为了应付本地的公证人。”
“是的,我决定跟汤德斯先生结婚。”
第67章 第 67 章 老葛朗台必须争到珍妮的……
爱德蒙的腹稿被珍妮的发言堵了回去。
一直想撮合两人的神父觉得要不算了:“你们俩是为爱结婚?而不是受外界影响?”这话就是一句废话, 可神父还想挣扎一下,“无爱的婚姻是很痛苦的,你们不要为此后悔。”
神父是个虔诚的人, 但表现得不太传统。
珍妮猜他应该是许婚姻有变的基督徒和平分手,但不愿让纯洁的爱情与神圣誓言服务于阴谋诡计:“世上有比无爱的婚姻更痛苦的事,比如说失去自由。”
她很清楚什么最能打动二者。
果然。“自由”一出,神父和爱德蒙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
尤其是神父。
原著里的神父在在费尼斯德里堡关押了三年, 在1811年转押至伊夫堡监狱。珍妮是在1821年的郊区酒馆遇见爱德蒙,以此推断,神父在狱里过了十二年。单听文字就可以想象有多不易。
“除了继承外祖父的庄园, 我还有《魅力巴黎》的连载和等着卖给剧院的《阁楼魅影》。”珍妮瞧着下一秒就要哭了, “神父。”声音里都带了颤音, “您忍心看我被堂兄当成赚钱的奴隶?”
这话听着太严重了,神父显然招架不住:“我没那么想。”他心里正天人交战,“你的自由比条规重要。”
算了, 当事人都没有异议,他又何必去当恶人。
道理通了的神父还是憋着股气,态度也比平日冷淡了些。
珍妮想与神父搭话,像以前那样哄他开心,可神父的脸色让他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垂着眼皮搅动汤上的奶皮。
这饭吃着无比安静, 没有在戈布兰公寓里的烟火味。
爱德蒙从未见过这样的珍妮——她安静的不太真实,只有当爱德蒙看向她时,才能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些平日里的朝气, 但却不是好的那面,而是让他无从适应的尴尬。
“你们何时宣布结婚?”桌上的热气散得差不多时,法利亚神父打破了沉默, 声音里带着某种试探性,“我能为你们证婚吗?”
他很少像今天这样小心翼翼,分别握住珍妮和爱德蒙的手:“倘若你们是幸福的,这便是我无上的幸福;倘若你们没有爱情,也避免让虔诚的神父背上罪过。”
这话说得太沉重了,无论是珍妮还是爱德蒙都无从开口。
“能在您的见证下步入婚姻是我的幸福。”比起让堂兄牵着自己的手到祭坛前,她更乐意让神父站在父亲位上。
“我没意见。”爱德蒙始终照顾珍妮的感受,“你对结婚的日期有要求吗?”
“越快越好。”公证人倒提醒了她。
索漠城的葛朗台不会放过能写书又继承了个大庄园的珍妮,远在英国的堂兄亦然,甚至比葛朗台更糟。
考虑到小德-拉-贝尔特尼埃与珍妮的母亲断联数年,遗产的执行者肯定会去英国打听继承人下落,不与珍妮的堂兄接触是不可能。
“处理完这里的事就顺路去趟苏格兰吧!”
“苏格兰?为何要去苏格兰?”
“苏格兰的法律允许女性在没有得到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自行结婚。”爱德蒙解释道,“英国是认苏格兰的结婚记录的,而要是在法国或是英格兰结婚,珍妮会因没有得到监护人的许可而被废除婚姻的有效性。”
“而你也会被污蔑为拐卖犯。”神父举一反三,“这么看,去苏格兰结婚是最好的。唯一的问题是,法国会认苏格兰的结婚记录吗?”
1792年后,法国出台民事婚姻制度,这让天主教会十分不满,因为后者就是通过证婚介入世俗权力。波旁复辟前,公民们对法律的理解十分有限,多半还在教会登记,极少会去政府进行民事登记。苏格兰与法国的关系也不算差,虽然前者皈依新教,但考虑到英法百年的爱恨情仇,苏格兰的新教信仰在英法“友谊”前不值一提。
“天主教会是认同的,民事那儿走政府途径。”
“你跟政府有联系?”珍妮猜他可以动用基督山伯爵的人脉。
“你忘了,我是做渔获生意的,跟葛勒南街的达官贵人来往密切。”爱德蒙微微一笑,“我的客户里就包括政府机构,也算是和政府有一点联系。只要我把渔获公司的股份分给珍妮,民事那儿便不是问题。”
“这不好吧!”珍妮觉得自己有点连吃带拿,“我们两补个协议,股份的分红和投票权在你名下,我只是代为持股。”
“不行,做戏就要做全套。”爱德蒙短暂思考了下,“这样吧!你用德-拉-贝尔特尼埃庄园的一半产权来交换我的公司股权,这样在外人眼里,我们的婚姻更像真的。”
“’我们的婚姻更像真的‘……啧!这话听着太奇怪了。”神父瞧着二人的互动始终感到一丝别扭——
你说他们没感情吧!是个人都可以看出她们的默契与互相在意;可你要说他们有爱,听着二人的交流内容也不像是热恋的人。
就……
神父切着面包的动作有点太用力了。
合着他两默契十足,就只有他在生闷气。
“你晚上来我房里一趟。”饭后的珍妮和往常一样,准备与油灯、笔墨、带来的书籍共度一夜。
爱德蒙想出门转转,抽会儿烟斗再回房看报,结果被神父打乱计划。
“您有事要私底下说?”二人去了神父的房间,特意挑了离房门较远的沙发谈事。
夜里只剩蝉鸣之声。以往爱喝黑咖啡的神父端着温热的酒,显然是要借助外物镇定心绪,好让之后的交流没有太多障碍。
“神父,我对没有特别的想法。”爱德蒙不敢去看神父的脸,说话时手指不安地磨搓烟斗。
神父感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这个苍白英俊的年轻人——自己像对待儿子般悉心培养,相互扶持的人。
逃离伊夫堡后,神父的愿望除了学术研究,就只剩下爱德蒙的幸福——他希望在爱德蒙复仇成功后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自己死前能看到养子不再是个拴着自己的危险孤舟,而是有了安靠的码头。
知道养子在意名叫“珍妮。博林”的女孩时,神父欣喜若狂,马不停蹄地认识对方,结果比爱德蒙跟珍妮相处更久。
毫无疑问,珍妮是个可爱的人,热心善良,聪明好学。
神父希望爱德蒙和珍妮能成一对儿,但更希望二者都是幸福的,为爱而受迫选择对方成为一生伴侣:“你要是这么想,以后会更痛苦的。”他也不想揭开养子的伤心事,“你还想跟梅塞苔丝在一起?”
爱德蒙不语,磨搓烟斗的手指更用力了。
神父的心也因此变得焦虑起来:“即使是用路易。汤德斯的假身份跟珍妮结婚,你未来的妻子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在神父眼里,爱德蒙对珍妮也不全是没有感情。他不知这感情是爱情还是亲情,可一旦要戳破那层暧昧的纸,界线便模糊起来。
“不是这样的。”爱德蒙抬起了头,眼睛里有种神父未见的坚定,“梅塞苔丝是个好姑娘。在我被诬陷入狱里,她和莫雷尔老板一直想帮我脱罪,还替我照顾父亲。上帝见证,我是爱过梅塞苔丝,但我不能……”
“不能……”
“不能强迫她接受将她平静的生活搅得七零八落的人。”神父接下爱德蒙难以开口的话,“不能强迫她接受儿子的杀父仇人。”
“我不会杀费尔南。”爱德蒙很艰难道,“是的,我不会杀费尔南!哪怕我在伊夫堡的日日夜夜里杀死了他上千次,我也不会亲手杀死阿尔贝(梅塞苔丝的儿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