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丁红梅当即听懂项祝的话,附和道:“是呢是呢,这秤砣也是个好寓意,他婶儿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记着家中还有些红布条呢,我得给你们系上一条。”
  在丁红梅抬步往屋里走的时候,纪舒愿瞧见董婶儿微变的脸色,她笑不似笑,且有些惊诧,似是没想到项祝竟然拿她上回送的东西来搪塞她。
  她干笑两声,身后的董远显然也不好受,本以为他兄长过门,能从项家捞些好处,谁知他们并不给他们这机会。
  虽说他们确确实实送了秤砣,可这已经过了半年有余,就算是还礼不也应当更贵重些吗,真是抠搜。
  瞧见对面俩人不高兴的模样,纪舒愿可就高兴了,他拉着项祝的衣袖,额头贴在他后背,艰难忍住唇角的笑意。
  不多时,丁红梅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果真拎着一个秤砣,上面系着红布条,瞧着还真是喜庆。
  “他婶儿瞧瞧,我这打的结还不错吧。”丁红梅晃了晃秤砣,走到董婶儿面前,将秤砣拎起来,示意她接着。
  虽有些不想接,可这会儿正犹如刀架在脖子上,她是不接不行了,若是说这秤砣不好,他们肯定会询问,这秤砣要是不好,她家当时又为何要送。
  要是说这秤砣好,她为何又不收下。
  思量半晌,她只得收下,董礼绷着脸率先离去,董婶儿瞧着他的背影,向丁红梅扯起一个难看的笑,说过两句话后才匆匆追着董礼的步子往家走。
  总算不用憋着,纪舒愿趴在项祝肩膀上,闷声笑得直不起腰来:“夫君,他们当真送了个秤砣来吗?”
  “这有何假。”项祝接过他手中的糖人递给项巧儿,又接过药包,“不过什么都好,若是他们送了什么值钱的物件,我们倒是能还礼,可送了个秤砣还想要旁的,属实是狮子大开口。”
  “就是说呢,往常占小便宜就算了,今儿还俩人一块儿来,若不是我知晓,还真以为他们送了黄金白银呢。”项巧儿嘎巴一口,把糖人咬碎咀嚼着。
  “罢了罢了,不过明儿愿哥儿总归是要过去一趟的,毕竟要过门的是你兄长,得有些礼数。”项长栋瞧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便出声提醒道。
  纪舒愿自是知晓的,他应一声,握住项祝的手指甩了甩:“明儿夫君陪我去。”
  就算纪舒愿不说,项祝也会陪他一块儿去,他拎着药包带着纪舒愿走进屋里,把药包放下后打开,两人的药材瞧着差不多,都是些补药之类的。
  “我俩还真是药罐子。”纪舒愿坐在床沿上,踢了踢项祝的小腿,“后天就是上元节了,是不是得去卖花灯了。”
  前几日他们编织的花灯是要去卖,项祝闻言点头,把药包又系上,踢开他作乱的脚:“是啊,等售卖过后,便会有烟花,到时候我们便站桥上看。”
  纪舒愿越想越是兴奋,虽说幼时见过烟花秀,可近些年来,说是制炮仗的硫磺不好,便不让放了,他也许久见过了,更何况这是他来这儿以后的第一个元宵。
  听说还有吟诗对对子,虽说家中没秀才,可旁人家中倒不少,集上设有学堂,每回打猎售卖时,纪舒愿还能隐约瞧见几人身着学堂的衣裳。
  午后从娘家坐轿,待抵达石头村,日头已然落下,纪舒愿知晓这时辰,往日他也是如此,他站在董家院子外,瞧着轿子落下,哥儿身着一袭合身的红衣,脚上的红棉鞋花样细致,定是缝制了许久。
  纪舒愿垂下头,瞧着脚上的新鞋,方才的情绪全部消散,手指被捏了捏,项祝侧目看他:“瞧什么呢?”
  “瞧娘给我做的新鞋,暖和的很。”纪舒愿踮起脚往门口瞧,瞧见董远迎过去,虽也是红衣,不过没项祝那日好看,果然还得是看脸。
  “诶,你俩在这儿呢。”身后突然有一人出声,纪舒愿和项祝转过头去,瞧见那日在纪家见着的张媒婆。
  项祝应一声,只见张媒婆视线往两人身上瞧了瞧,又直勾勾盯着纪舒愿,半晌后她后退半步,朝项祝摆了摆手:“来,项家老大,你过来。”
  不知她要做什么,可瞧着她这动静,似乎并不想将事儿让纪舒愿知晓。
  纪舒愿松开他的手,推了推他:“夫君过去听吧,许是有什么大事儿呢。”
  “你在这儿站着别乱动,我去说两句话就回来。”项祝说完后,便朝张媒婆走去。
  纪舒愿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两人说着话,眸光却时不时落在自个儿身上,半晌后,项祝也转过头来,探究的视线上下扫视他一番,随后他扬唇一笑,纪舒愿却心口一凉。
  张媒婆肯定跟他说了什么,那日她问的也很多,包括是哪个亲戚给项祝介绍的亲事……
  他低着头,站在墙根闷不作声。
  轻缓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站定在自己面前,这是项祝的脚步,纪舒愿能听出来,他不敢抬头,他怕看到项祝厌烦他的脸色。
  “回家吧。”项祝说。
  项祝语气平缓,且没牵他的手,纪舒愿低着头,看向他垂落在腿侧的手掌,宽厚的手指上有一层不浅的茧,往常掌心的温暖将茧遮住,他根本没太在意,现在却看得真切。
  管他呢,扭捏个什么劲儿,总归是赚了这么久的便宜,也得了项家的照顾,若是他家想让他还礼金,找向丽敏自然是没用的。
  也不知知晓他俩的事儿,徐嗔还会不会让他去鲜食斋当厨郎,若是可行的话,他便去赚银子,总归能还了礼金,让项祝另娶哥儿或姐儿,他现在隐疾已好,定会有许多哥儿姐儿愿意过门。
  纪舒愿越想越难受,腿上犹如灌了铅,可尽管不愿接受,最终也要走到门前。
  项祝推开门走进去,叫了声丁红梅和项长栋,项巧儿不在家,应当是去凑结亲的热闹还没回来。
  “怎的了?”丁红梅瞧着项祝,以及垂头不语的纪舒愿,还以为两人是闹不和,她望向项长栋,项长栋立即向说着项祝,“是不是你说愿哥儿了,身为男子怎的就不知让着点夫郎。”
  “爹,我可真是冤枉的很,你不免将我的话听完再来斥责我。”项祝坐在桌旁,帮自个儿倒了杯茶水,喝完后看纪舒愿一眼。
  纪舒愿知晓他在瞧他,虽说方才他刚说服过自己,可还是不敢往那边儿看。
  “看我一眼都不敢了?”项祝轻笑一声,落在纪舒愿耳朵上像是冷笑,他鼻尖一酸,嘴角也止不住下垂。
  项祝三两句将事儿说完,纪舒愿手脚冰凉,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前视线模糊,泪水如同雨珠般垂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丁红梅跟项长栋这会儿还不知他这儿的动静,闻言惊诧一瞬,却并未立即出声,这事儿说起来他们也有责任,他们也隐瞒了项祝患得隐疾之事。
  而且,如此相处下来,丁红梅觉得纪舒愿也是个好哥儿,她看项长栋一眼,想听着他怎么说。
  项长栋则是觉着纪舒愿不错,能种地还会钓鱼,瞧着比旁人家光知道择菜的哥儿不知好了多少倍,他转头看项祝,低声说:“我跟你娘都觉着这不算事儿,你觉着呢,毕竟往后的日子还是你俩过。”
  “我觉着啊──”项祝声音不小,他想瞧瞧纪舒愿此时的模样,没成想刚转过头,便看到他肩膀耸动,眼泪正往地上落。
  他面色一怔,匆匆起身往纪舒愿那边儿走过去。
  纪舒愿视线模糊,耳朵却听得清,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他觉得怕是要挨打了,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想挡住可能要落下来的拳头。
  预想的拳头并未出现,反而是他手臂被猛地一拽,他顺着力往前迈一步,鼻尖撞上项祝的胸膛,紧接着手臂被挪开,下巴被抬起,他听到项祝的叹息。
  “怎么就不听人把话讲完呢?”项祝本意是想逗逗他,谁知纪舒愿竟如此不惊吓,看着他眼眶含泪,鼻尖通红,连肩膀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项祝有点后悔,也有点心疼。
  “我方才是逗你的,没人怪你,我们都知晓,定是你那晚娘的主意,与你无关,爹娘也对你欢喜的很,巧儿肯定也不想让旁的人当她大嫂。”
  泪水擦干,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纪舒愿瞧见项祝眼中的无奈,他仔细看着,并未在其中瞧见诓骗,他声音哽咽又带着沙哑:“果真吗?”
  “自然是真的。”项祝指腹贴着他的脸,瞧着他不再哭,才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
  纪舒愿觉着他现在肯定很难看,他低头用袖口擦着泪,项祝却突然再次出声:“不过你得应我一件事儿,这事儿才算一笔勾销。”
  “什么事?”纪舒愿抬起头来,呆滞地望着他,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定会去做。
  “给我生个孩子。”温热气息洒在耳侧,纪舒愿下意识缩脖子,随后又朝他望去,项祝眼眸中满是戏谑,不过纪舒愿知晓,他是想要孩子的。
  他点点头,头一回应了生孩子的事儿:“嗯。”
  本以为纪舒愿会似往常那般,将话头移开,谁知这回竟直接应了,项祝怕他会觉着亏欠才会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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