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顿了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麻沸散的效力彻底席卷而来,沉重的黑暗拖拽着他的意识下坠。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那个玄色戎装,如冷火般的身影,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清晰地烙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空荡的心口,似乎被那身影填满,又似乎,因此而变得更加空洞刺痛。
萧怀琰……
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
晋国四季分明,可是明明入了夏,紫宸殿怎么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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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老婆再等我两章
第69章 谶言
靖安侯李妙昃,以外戚之尊,行谋逆之事,私通敌国,举兵犯阙,罪证确凿,伏诛枭首。
太后李氏,惑于巫蛊,诅咒圣躬,乱起之日,毙于叛军之中。追废尊号,戮尸扬灰。
天下咸闻,以为炯戒。
大局已定,朝堂倾覆。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李妙昃靠着冰冷的墙壁,满脸血污凝固,眼神空洞,往日的气焰荡然无存。
唯一的断头饭被狱卒故意打翻在地,馊掉的饭菜和浑浊的汤水泼了一地。
“呸!还以为自己是侯爷呢?吃屎去吧!”狱卒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那些汤水洒在牢房外,想吃的话只能匍匐着,用手伸过去抓起来。
李妙昃闭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却硬生生别开头,不肯去看那地上的狼藉。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靖安侯,便是死,也不受这等折辱。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牢门外。
李妙昃睁开眼,逆着走廊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抹淡青的衣角。
沈朝青站在牢笼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漆黑的发丝散下,皮肤白的病态,肩膀处的衣物隐隐渗出血迹,眼神却仿佛在看一条狗。
狱卒早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下去。”
“是。”狱卒如蒙大赦,战战兢兢退下了。
终于空无一人。
沈朝青的目光扫过地上打翻的饭食,抬脚,用精致的龙纹靴尖轻轻踢了一下那污秽的瓦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真可怜啊,”他语气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堂堂靖安侯,临终最后一餐,竟是这等残羹冷炙。”
李妙昃说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笑话?”沈朝青忍俊不禁,“你有什么可看的?败军之将,阶下之囚,连当个笑话……都不够格。”
李妙昃死死盯着他。
“恨朕吗?”沈朝青轻笑,“恨朕毁了你的荣华富贵,杀了你的妹妹儿子?可这一切,不都是你们自找的吗?当年你们在冷宫,是如何欺辱朕和朕的娘亲的?嗯?”
李妙昃冷笑着,反唇相讥,“果然,果然是为了那个婊子娘,你恨蓉儿杀了她,才恨上了李氏。”
沈朝青额角青筋猛地一跳,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她是什么人,轮不到你评判。不过,有件事,朕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
他凑近铁栏,长发散在肩头,眼神难掩兴奋,如同毒蛇吐信:“你那个好儿子的腿……你以为,只是萧怀琰设计让他挨板子那么简单?”
李妙昃瞳孔骤然收缩。
沈朝青欣赏着他骤变的脸色,慢悠悠地道:“萧怀琰只是想给他个教训。是朕……让苏太医在给他接骨的时候,稍稍‘不小心’了一下,用了点特别的药。”
“所以,他的腿,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不了。这辈子,都只能当个瘸子,不过可惜了,很快他就下去陪你了,怎么样?惊喜吗?”
“啊——!!我杀了你!!”
李妙昃彻底疯狂了,他猛地暴起,如同濒死的野兽般扑向铁栏,手爪透过栏杆缝隙拼命地抓向沈朝青,面目扭曲狰狞到了极致。
但他终究被沉重的镣铐和坚固的铁栏阻挡,指尖离沈朝青的衣袍只有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便是他亲妹妹死了,他都没有这么激动,看来是爱极了这个孩子了。
沈朝青站在原地,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良久,李妙昃力竭,瘫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眼血红地瞪着沈朝青,忽然发出凄厉而恶毒的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算计了一切?!”
“你错信了萧怀琰!你养虎为患!你今日如何对我,他来日必十倍百倍地报应在你身上!”
“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等着看你被他撕碎!被他踩在脚下!你迟早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那恶毒的言语如同淬毒的针,试图刺入沈朝青的心脏,却只在表面激起一丝涟漪。
不得善终?
他当然知道。
被萧怀琰所杀?
他也知道。
从他坐上这个皇位,就没指望过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
粉身碎骨还是被挫骨扬灰,无所谓了。
“说完了?”
待李妙昃力竭,只剩下粗重喘息时,沈朝青才缓缓开口。
李妙昃瘫在地上,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无声地笑着,那笑容比哭更难看,充满了怨毒和幸灾乐祸。
沈朝青面无表情,扔给他一枚簪子。
那簪子纹着梅花,料子不算精细,但李妙昃看到的一瞬间便呆住了,将那梅花簪猛地攥进手里,怔愣的看向沈朝青,然后颤抖的低下了头。
嘴里不停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沈朝青不再理会状若疯癫的李妙昃,微微侧头,对牢房外淡淡道:“来人。”
刚才那名狱卒连滚爬爬地重新跪倒在门口:“陛下……”
“诏狱里的刑罚,给他都上一遍。记住——”
沈朝青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李妙昃身上,如同在看一件破鞋,“别让他死了。朕要让他清醒着,尝遍每一种滋味,直到明日午时三刻,准时拖去刑场枭首。”
狱卒浑身一颤,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发抖:“遵……遵旨!”
李妙昃闻言,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更加凄厉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在阴暗的牢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好!好!沈朝青!你尽可折磨!尽可羞辱!老子在下面睁大眼睛等着你!等着看你——”
就在狱卒上前准备打开牢门拖他行刑的瞬间,李妙昃不知从哪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这一次,他枯瘦如柴,沾满污秽的手,竟然精准地抓住了沈朝青垂落在铁栏边的淡青色衣袍一角。
那力道极大,攥得指节泛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怨恨。
沈朝青眉头微蹙,低头看着那只抓住自己衣角的脏手,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
李妙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诅咒,“我等着你——!!!”
狱卒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用力掰开李妙昃的手指,粗暴地将他拖离牢门,向刑房拖去。
李妙昃不再挣扎,只是依旧扭着头,那双充满无尽怨毒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沈朝青的方向,直到身影消失在阴暗的走廊尽头,那目光仿佛化为了实质的诅咒,烙印在原地。
沈朝青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他低头,看着衣袍下摆那抹清晰的、肮脏的手印,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踏着天牢阴冷潮湿的石板,向外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皮鞭破空和压抑惨嚎的声音,混合着铁器碰撞的响动。
他恍若未闻。
明亮的日光从牢狱出口涌入,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不在乎。
明日太阳升起时,这世上,便再无靖安侯李妙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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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死都死在龙椅上
午时三刻,闹市口。
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刑场上空弥漫的血腥与肃杀之气。
黑压压的百姓围在警戒之外,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望着刑台中央那个被强行按在肮脏木案上的身影。
不论曾经如何高高在上,翻云覆雨,也早晚会高台倾覆,死无葬身之地。
一辆不起眼的玄黑马车静静停在刑场边缘,车帘低垂,只留下一道缝隙。
沈朝青端坐车内,透过那道缝隙,沉默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外头入了夏,他面上却几乎无一点血色,手里还捧着暖炉,呼出的仅是寒气。
李妙昃被卸去了镣铐,却早已被诏狱的刑罚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被迫跪在案前,头发被刽子手粗暴地抓起,露出满是勒痕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穿过人群,走上了刑台。
郑月瑶纤细却挺拔,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
她手中,捧着一把鬼头刀。那刀显然对她而言过于沉重,但她却稳稳地捧着,一步步走向刑台中央。
李妙昃被按着头,余光瞥见那抹白色,先是疑惑,随即看清来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咳咳……竟然是你?郑月瑶?沈朝青是无人可用了吗?派你个妇道人家来送老子最后一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