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段逐风脸色一沉,拱手道:“回陛下,火场混乱,臣赶到时……二位大人均已失踪,尚未寻得踪迹。”
  “失踪?”沈朝青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找!立刻加派人手去找!尤其是郑月瑶,绝不能让她有事!”
  他声音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若是郑月瑶有事,他可怎么和老师交代。
  萧怀琰垂眸望着小皇帝,眼眸微微眯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小皇帝为了旁人如此急言令色,郑月瑶凭什么?
  “是!臣遵旨!”段逐风立即应下。
  就在这时,段逐风的副将朱尔乔快步跑来,手中捧着一块从黑衣人尸体上扯下的布料,面色凝重:“陛下!将军!请看,这些黑衣人身上,皆有此狼头刺青!”
  那狼头图案狰狞凶猛,正是辽国死士或某些部族惯用的标记。
  段逐风大惊,猛地转头看向萧怀琰,眼中瞬间充满暴怒和怀疑,厉声质问:“萧怀琰!此事你作何解释?这些辽国死士,是否与你有关?”
  他转而向沈朝青抱拳,铿锵请命:“陛下!辽国皇子嫌疑重大,恳请陛下下旨,将此獠拿下,投入诏狱严加审问。”
  诏狱吃人不吐骨头,便是阎王爷进去也要脱层皮。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萧怀琰身上。
  沈朝青也缓缓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萧怀琰脸上还沾着烟灰和血渍,却不见丝毫慌乱。
  沈朝青唇角勾起,语气轻柔,“哦?萧怀琰,段将军的疑问,你可听见了?有何解释?”
  萧怀琰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坦然,清晰答道:“陛下,冤枉。”
  “若真是我辽国死士,行事必然力求隐蔽成功,岂会留下如此明显易辨的标记,唯恐天下不知其来历?此举分明是嫁祸!”
  段逐风插话道:“巧言善辩,那也不能证明不是你辽国人!”
  萧怀琰不理他,一心看着沈朝青,沉静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方才火起箭发,招招欲置陛下于死地。若我真有此心,何须多此一举救驾?只需冷眼旁观,陛下便已遭不测,我更能趁机脱身,岂不更符合我国利益?”
  “更何况。”他目光转瞬冷冽,扫过段逐风和朱尔乔,“这些死士出现时机精准,配合大火制造混乱,分明是对京中布防及陛下行程极为了解之人所为。我一介被困深宫的囚徒,从何得知这些?又如何能调动人手?”
  他每一问都直指要害,逻辑清晰,竟让段逐风一时语塞,无从反驳,只能焦急地看向沈朝青:“陛下!此乃狡辩!切不可信!”
  沈朝青听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眼神却愈发幽冷。
  这些死士不是萧怀琰的人,但他遇险不可能和萧怀琰没关系。段逐风嘴笨,说不过萧怀琰,但他沈朝青不是个傻子。
  沈朝青轻轻点头,仿佛觉得萧怀琰说得很有道理,然后温声开口,“爱卿所言,句句在理,听起来确是冤枉。”
  段逐风瞪大了眸子,“陛下……”
  然沈朝青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柔,“既然如此,为了你的清白着想,不如暂且委屈一下,随段将军去诏狱走一趟?朕定会吩咐下去,好生招待,绝不会用刑,待查明真相,必还你清白。如何?”
  第45章 陛下对着臣,格外吝啬
  段逐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只要进了诏狱,那就是他的地盘,有的是办法让这个狐媚勾引的辽国皇子开口认罪,看他还能如何嚣张!
  然而,萧怀琰却猛地抬头,看向沈朝青,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竟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真的。
  “陛下……我刚救了您……险些命都丢了……您竟要将我投入诏狱?”
  沈朝青看着他这副罕见的模样,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才想起来似的,轻轻“啊”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对段逐风笑道:“瞧朕这记性,光顾着查案,倒忘了方才确实是多亏了萧皇子舍身相救。”
  他语气轻松下来,仿佛刚才那句去诏狱的话只是玩笑:“既然如此,便不去了,段爱卿,”
  他看向脸色瞬间僵住的段逐风,神色严肃起来:“给朕好好查。无论是谁,敢在春闱之日纵火行刺,泄露考题,企图动摇国本,朕绝不姑息,有任何线索或遇任何阻挠,随时可入宫禀报。”
  段逐风不甘的看了萧怀琰一眼,立即应下,“是!”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泄露考题?”
  沈朝青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段逐风。
  他说一句,段逐风的脸沉一分。
  “真是放肆!胆敢在陛下面前弄鬼!”
  沈朝青解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龙纹玉佩,随手扔给段逐风:“见此玉佩如朕亲临,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段逐风手忙脚乱地接住玉佩,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敢违逆,只得咬牙应道:“……臣,领旨!”
  沈朝青不再看他,对萧怀琰轻声道:“走吧,回宫。”
  语气平淡,仿佛刚才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和激烈交锋从未发生。
  萧怀琰扶住沈朝青,在一众士兵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缓走向御驾。
  段逐风握着那枚尚带着皇帝体温的玉佩,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烧焦的木桩上。
  御驾并未直接回寝宫,而是停在了平日处理政务的暖阁。
  沉重的车门甫一打开,早已接到消息的福安和苏成瑾便猛地扑了上来,身后跟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和内侍。
  “陛下!陛下您可算回来了!天爷啊,这是怎么了?!”
  福安声音带着哭腔,看到沈朝青满身烟尘、龙袍染血,唇角残留暗红血渍的模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瘫软下去。
  苏成瑾虽沉稳许多,但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满是惊惧与后怕。
  他二话不说,立刻上前,“陛下,万请保重龙体,容臣即刻为您请脉!”
  沈朝青抬起手腕,示意他上前。
  苏成瑾迅速地搭上沈朝青的手腕,指尖凝力,屏息细查。
  暖阁内烛火通明,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光线清晰地映照出沈朝青苍白如纸却异常平静的脸。他虽狼狈,却未受重伤。
  与他对比,萧怀琰可惨烈多了。浑身浴血、衣衫破损、多了数道狰狞伤口,活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福安吓得大气不敢出,太医们垂手躬身,冷汗涔涔。
  片刻,苏成瑾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他收回手,松了口气道:“陛下洪福齐天!虽受了些惊吓,肺脉略有浮急,但体内竟有一股至阳至纯的精气护住了心脉根基,龙体并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几日便可。”
  这话和上次给沈朝青诊断时别无二致。但是上次诊脉时没那么多人瞧着,更没有精气供给者在旁边听着!
  沈朝青脸色一僵。
  但苏成瑾已经瞥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萧怀琰。
  原来是他啊!
  不愧是辽国皇子!蛮子大补!
  沈朝青:“……”
  萧怀琰面上依旧是一贯的冰冷淡漠,仿佛苏成瑾说的与他无关。
  但沈朝青转头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沈朝青微微一愣,顿时气笑了,没好气地瞪了萧怀琰一眼,才对苏成瑾和福安说道:“朕知道了。无事便好。你们先下去吧,备些热水和伤药来。”
  福安和苏成瑾虽仍不放心,但见皇帝语气坚决,且确实不像有大碍的样子,只得躬身退下,细心地掩上了暖阁的门。
  门扉合上的轻响刚落,沈朝青猛地出手,指尖精准地按在萧怀琰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用力压下。
  “呃!”萧怀琰猝不及防,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闷哼一声,肌肉因剧痛而骤然绷紧。
  但他竟没有挣脱,反而低头看着沈朝青那根施虐的手指,唇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又充满挑衅的笑意:“陛下这是,投桃报李?我不过流了点血,陛下便亲自查验伤势……真是……皇恩浩荡。”
  沈朝青没想到他这种时候、这般境地下,竟还能吐出如此混账不堪的调笑话,一时间
  “查验?”他手下力道反而不减反增,“朕倒是没想到,你的脸皮竟厚到如此地步。”
  萧怀琰吸着冷气,却还能笑得出来,“臣的脸皮厚薄,不都是陛下亲手磨出来的吗?陛下若不喜欢,再磨薄些便是。”
  “陛下您的手在抖,是臣的血太烫了么?”
  “闭嘴!”沈朝青厉声喝断,被他话语里的狎昵激得心头火起,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也随之涌上。
  他盯着萧怀琰滚烫的眸子,四肢百骸都在发麻,心脏都似乎被这冷水下的炽热灼伤了。
  如他所说,现在的萧怀琰脸皮厚比城墙,根本一点都不屈辱,也不生气。
  沈朝青羞辱的很是无趣,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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