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同事……晋升考试……
  难道尤加是被某位地仙前辈拜托来的?
  苏杭和关山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将信将疑。
  尤加的话听起来玄乎其玄,但在目前这种绝境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对方身上虽然气息古怪,却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恶意,总比继续留在这片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鬼地方强。
  “跟我走吧,两位学生小兄弟。”
  尤加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顾自地转过身,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便迈开脚步,朝着沙尘深处走去。
  苏杭和关山渡对视一眼,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尤加一边走,一边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轻轻摇动,仿佛真的准备开始说书。
  吟游诗人清了清嗓子,用那带着独特韵律的嗓音,朗声开口道:
  “话说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苏杭:……怎么这么耳熟呢?
  苏杭嘴角一抽,忍不住打断他:“虽然但是……尤加前辈,我们不是来听你讲《三国演义》的。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他实在无法理解,在这种生死攸关,诡异莫名的环境下,听一段耳熟能详的语文必考课外书有什么用。
  他只会ptsd。
  尤加被他打断,也不恼,反而听笑了,回过头,绿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呵呵,当然不是《三国演义》那种家喻户晓的故事咯。我要给你们看的……是一个很特殊的时代中,一段被刻意尘封几乎不为人知,就连经历者本人都想要将其永远隐藏起来的历史片段。”
  他手中的扇子朝着前方昏黄的沙尘轻轻一挥。
  刹那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然后重组。
  呼啸的风沙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诡异的哼唱,说不出来究竟是哼唱还是哭泣。
  脚下的土路似乎变得更加坚硬,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尤加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十分沉重:
  “那是一个……并不十分久远,却又仿佛隔了万水千山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朝廷……或者说,那个由‘五姓七望’把持的,古老而腐朽的天仙朝会,掌控着世间的一切。灵气被垄断,道法被禁锢,凡人如同蝼蚁,任何试图追求自身超脱的学习行为,都被视为大逆不道,会招致最残酷的镇压。”
  苏杭愣了愣:“那地仙们——”
  “地仙?”
  尤加听笑了。
  “在那个年代……”尤加的声音顿了顿:“地仙……这个称呼,还并不存在。”
  “如果有仙人,那只能是天上的仙人。”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景象彻底稳定下来。
  苏杭和关山渡震惊地发现,他们不再置身于那片荒芜的沙尘暴中,而是站在了一条狭窄肮脏的街巷的阴影里。
  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街道上行走的人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
  远处,可以看到高大巍峨的宫墙殿宇,与眼前这破败贫瘠的景象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一股无形且沉重的枷锁感,仿佛套在了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这就是……地仙尚未诞生的时代?那段被天仙朝会完全掌控,就连史书上都忌讳莫深的历史?
  苏杭和关山渡隐约意识到,尤加要给他们看的,绝非一段轻松的故事。
  被天仙垄断一切资源的时代。
  只有一百多年前,天地之争尚未发生的岁月。
  那也是……稷下学宫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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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尤加:谁懂啊干完这票我终于不用一个到处跑了!速速速!
  第52章 过去的北邙
  尤加所展示的那个时代,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天地之争前的五浊恶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仅仅是站在那条狭窄肮脏的街巷的阴影里,苏杭和关山渡就感受到了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绝望与压抑。
  天并不清明, 仿佛一块巨大的悬石, 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街道由坑洼不平的土石铺就, 污水横流,垃圾随处可见。
  更触目惊心的是, 在那污浊的泥泞中,偶尔能看到森森的白骨半掩半露,有动物的, 也有……人的。
  无人收拾,也无人敢去收拾。路边的排水沟里,暗红色的痕迹早已发黑干涸,与新溅上的尚未凝固的鲜红混杂在一起, 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或正在发生的暴力。
  行人大多面黄肌瘦, 衣衫褴褛, 眼神空洞而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蹒跚移动。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穿着统一制服, 腰佩兵刃,神色倨傲的锦衣, 仿佛那是灾难的源泉。
  街边一个姐姐抱着自己因为饥饿死去的弟弟, 脸上是麻木不仁的神情, 像是随手扔什么垃圾一样, 将那具婴儿的尸体抛进了污水渠。
  然后,她匆匆忙忙地回家继续帮忙做事,没有葬礼,没有哭泣。
  饥饿、疾病、贫困、死亡……在这里是如此的司空见惯, 以至于连悲伤都显得奢侈。
  苏杭和关山渡彻底愣住了。
  他们来自未来同样危机四伏、鬼域蔓延的五浊恶世,也见过如“骨桥浜”那般被鬼气深度侵蚀的阴阳道。但那里的残酷,更多是源于非人的鬼怪和环境的异变。
  而眼前这个世界……
  如果去想一个形容词,苏杭只能想到腐烂。
  在这个五浊恶世,已经没有人在意生死了。
  “这……就是地仙出现之前的时代吗?” 苏杭喃喃自语,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偏偏,就在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中,压迫依旧没有停止。
  几名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冲入了这片街巷,开始蛮不讲理的征税,其中几个人正凶神恶煞地围住一个摆着几个蔫黄菜叶摊位的老人。
  为首的锦衣一脚踢翻了那可怜的菜摊,枯黄的菜叶散落一地,被肮脏的泥水瞬间浸透。
  “老东西!这个月献给长生天的‘长生税’呢?!再不交,就把你和你孙子都抓进大牢,让你尝尝连坐的滋味!”
  锦衣厉声喝道,脸上带着行使权力的痛快和残忍。
  他脸上也有被硬物磕坠出来的伤口,显然是刚被更高一层的人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工具,所以挥刀指向更弱者。
  老人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杭看得义愤填膺,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他撸起袖子:“吃我来自未来的拳头吧!死锦衣——”
  “轰隆——!!!”
  远处,市井中心区域,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是滚滚浓烟和冲天的火光。燃烧的朱楼庙宇可以让苏杭这样的学渣也隐约辨别出来那是官衙府库的方向。
  苏杭笑了两声:“哼哼,老天爷还是有眼的,炸的就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整条街道都骚动起来。那几名正在逼税的锦衣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地上的老人。
  “怎么回事?!”
  “是衙门那边!”
  “快!回去支援!要不然一会儿上头又要骂人了!”
  “骂人都算好了,再给咱们每人都来个八十大板。”
  “那很吉利了。”
  锦衣们立刻丢下老人,其他在这片街巷里蛮横无理地逼税的锦衣们全都聚集起来,急匆匆地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压迫暂时解除,但街道上的恐慌气氛更浓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那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老人面前。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清瘦却又蕴含着力量的手。
  一个潇洒温和,带着关切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您怎么样?没伤着吧?还能起来吗?”
  苏杭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和声音的来源扫过去——
  当他看清那伸手之人的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我靠!北……北邙?!怎么可能是北邙?!!!”
  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只见那个伸手扶起老人的年轻人,穿着一身以玄黑色为主调的精致校服——那是早已成为传说的,稷下学宫的制式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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