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然而,参商刚走出没两步,一道黑红色的身影又冲了回来。
是北邙,他一把抓住正准备离开的参商的手腕,语气焦急中带着不容拒绝的蛮横:“等等!参商!你不能走!你也得给我赔一个!”
参商:“???”
北邙:“你是我舍友!稷下学宫时我,你,玄同我们三个睡一个屋的!四舍五入你就是他舅舅!现在你外甥有难,你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能见死不救?你也给我过来!一起救救你外甥!”
参商被他这通歪理邪说搞得目瞪口呆,试图挣脱:“等等?不是,北……你等等!这算什么道理?!我还有职责在身!你放开我!”
但北邙根本不容参商反抗,硬是拉着这位天仙朝会的锦衣指挥使,一同踉跄着被那巨大的纸钱漩涡吞没。
其他幸存的金蝉银行,万峦山门,唐门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接连发生,如同闹剧般的一幕,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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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关外前线。
浩然和玄同正准备解决完前线战事,便立刻去找可能知情的唐鸦问个清楚。松水驾驭着翠绿的灵光落到他们身边,刚想问他们怎么了。
还没等玄同和浩然回答,一旁一直关注着关内情况的无量大师脸色骤变,指着关内方向,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看那边!”
众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关内城区上空,一个由无数纸钱构成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虽然距离遥远,但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由鬼气组成的波动。
而几乎就在同时,鬼潮深处,那个被所有人警惕的的天级鬼神,它那由灵幡和纸钱构成的身体开始解体分散,这些纸钱在空中盘旋汇聚,最终,在关外的天空中,形成了另一个规模恐怖的纸钱漩涡。
两个漩涡,一个在关内,一个在关外,隔着巍峨的长城,仿佛形成了某种呼应。
玄同看着关外那个刚刚形成的漩涡,陷入深深的思考。
“是真·白事在构建属于它的领域——它要准备哭丧了,天级鬼神的哭丧一旦开始,会深入所有人的灵魂……”
浩然握紧了刀:“该死……这下真的麻烦了……哭丧白事出现之前所有的物资和数据申报都是唐门在负责的,当时是为了他们一边跑镖一边收集数据比较方便,但是现在看来——嘶,唐鸦到底在干什么?!”
第51章 老熟人
漩涡正在呼啸。
那由无数哭丧白事组成的纸钱漩涡, 作为吞噬死亡的死亡,如同一团不断膨胀的恶意,无可阻挡地逼近了滞留在原地的每一个人。
仿佛千万人同时嬉笑嘲弄的哭声越来越响, 尖锐刺耳, 几乎要钻透耳膜, 撕裂理智。
视线开始扭曲,光线变得光怪陆离, 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悬浮,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这片哭泣漩涡的混沌边缘, 一个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戏谑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微弱烛火,直接在谁的脑海深处响起:
“哎呀哎呀……事到如今了,场面搞得这么糟糕, 还真是难办呢。”
那声音顿了顿, 仿佛在无奈地摊手, 随即又带上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既然都这样了,躲也躲不掉, 逃也逃不了……那就干脆,一起来看看吧。”
看看……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句话像是一道箴言, 就这样凭空地出现在了苏杭的脑子里。
苏杭猛地睁开了眼睛。
预想中被纸钱淹没, 被鬼气侵蚀的痛苦并未出现, 睁开眼后, 他很快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诡异的地方。
脚下是干燥龟裂的土路,扬着厚厚的尘土。
天空是昏黄色的,被无边无际的仿佛永恒的沙尘暴所笼罩,能见度极低, 远处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狂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打在脸上却没有真实的痛感。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竟然是半透明的。仿佛离体的生魂,或者他现在干脆就是死去的幽灵。
苏杭猛地转头四处寻找其他人的痕迹,比如和他一起掉进来的海石榴,但是他发现身边只有一个同样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人——关山渡。
对方此刻也正处于茫然和警惕的状态中,审视着自身和周围的环境,以随时应对沙尘暴中可能会出现的异常。
但是……
“关山渡?!” 苏杭相当震惊,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关山渡:“不是,你……你为什么也下来了?”
关山渡收回观察周围的目光,看向苏杭,眼神依旧沉稳,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苏杭感动的都要哭了,连连拍关山渡的肩膀:“好兄弟,你真的是好兄弟啊!出去我就请你吃饭!”
但是喜悦的情绪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两人此刻就像是被困在这片诡异沙尘暴中的孤魂野鬼。周围的环境陌生而压抑,绝非他们所知的山海关内任何一处地方,倒像是……被遗忘的荒芜之地。
就在他们警惕地背靠背,试图在这能见度极低的沙尘中辨别方向时——
“咚——锵——!”
一阵突兀且极具穿透力的声响打破了这片死寂。那声音有点像旧时茶馆里说书先生开场前,为了吸引注意造势而用力敲响的锣鼓声,铿锵有力,但是更加遥远。
随着这锣鼓声越来越远,前方昏黄的沙尘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却相反逐渐显现,并且越来越清晰,显然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走来。
苏杭和关山渡立刻绷紧了神经,死死盯着那个逐渐靠近的身影。在这疑似与哭丧白事有关的特殊场景中,任何出现的东西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更何况还是一个人影。
来人速度很快,迅速穿过了最后一片沙幕,完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打扮非常奇特的人。
他穿着一身裁剪特殊的长袍,像是披着一件记录了无数旅途风霜的画卷。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但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垂落的发丝间,竟然自然地生长着一些奇怪的金银绿枝条。
对方整个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存在,与整个五浊恶世格格不入不说,反倒更像是从西北边陲那些古老西域传说中走出来的吟游诗人。
那人很快站在了苏杭和关山渡面前,微微歪了歪头,那双如同绿宝石般的眼眸带着笑意扫过两人警惕的脸庞,然后,他用一种清朗悦耳,带着独特韵律好像在唱歌一样的嗓音开口了:
“你们好啊,迷途的旅人。我是‘说书人’,尤加。看来命运指引我在此,为你们说上一段尘封的故事。”
【说书人】尤加。
苏杭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恍惚,他上课的时候听玄同老师提起过这个名字,那是十大地仙中最为神秘,行踪最为飘忽不定的一位。
他最近还真是走贵人运,都快把十大地仙给遇个遍了。
但是苏杭并没有解除自己的警惕心,也正因为尤加的神秘,几乎没人能确认他的真实样貌和能力,这也意味着……人人都可以冒充他。
“尤加?”
苏杭强压下心中的困惑,并没有因为对方自报家门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慎,他笑了笑,询问道:“那地仙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故事?”
面对苏杭连珠炮似的问题,自称尤加的青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仿佛觉得很有趣。
尤加好脾气地解释道:“哎呀呀,年轻人,不要这么不好骗嘛。我说了,我是来说故事的。至于为什么非要听……”
尤加顿了顿,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因为只有听完我的故事,你们才有可能……活下去啊。”
吟游诗人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扫过这片昏黄的沙尘:“认得出来吧?这里可是‘哭丧白事’的领域,是死亡与记忆交织的缝隙。普通人死前会有走马灯回顾一生,而在这里,这走马灯……就是你们唯一能摆脱这片死亡领域的机会。”
尤加撇了撇嘴:“而我,就是来帮你们点亮这盏‘灯’的人,当然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好心,而是来帮老同事的忙,这可是他以后的晋升考试,关乎着我以后的人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