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们太渺小了,小到如一颗微粒,一捧黄沙,由于身份地位的低微,只能任凭处置。
  龙族长老一贯迂腐,这时竟有了机灵劲儿,他们共同看向官职最高的段九游,齐齐拱手。
  “是杀是留,烦请神官决断。”
  他们做不出残害同族之事,更不敢担猎杀瑞兽之责,他们不向白宴行请旨,亦是不肯让龙族帝君背上任意一条罪业。
  他们需要找一个人背锅,面前这位正是不二之选。
  只有段九游能杀食火兽,也只有段九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段九游笑了,仿佛在说:你们可真会找人!
  龙族众人在这张笑容里垂首,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骄傲。
  “烦请神官决断。”
  他们再三请求,无形之中将段九游架在了最高处。
  百姓看着她,食火兽看着她,就连严阔也看向了段九游。
  段九游知道此事避无可避,平淡道:“百姓不用迁移,食火兽也不用死。”
  她就不信她想不出一个两全之法!
  第53章 这可太可怕了呀
  老祖她一心求死
  段九游立下承诺,半月之内,解决焰山之困,说完以后,她就带人在焰山住了下来。
  老百姓眼里有了光,食火兽的大眼珠子里也恢复了神采。
  段九游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下,昂首挺胸地抱着帝疆,迈进白胡公等人为她迅速收拾出来的仙府。
  她带着她的人进去,关上门,合上窗,愁容满面。
  怎么办?
  她根本没有两全之法,只是看不惯外面那帮人,故意做出一个轻松姿态打他们的脸。
  现在脸是打了,办法呢?
  段九游把视线落向进屋以后就独自坐到主位的小狼身上,虚心求教道:“你肯定有法子对吧?”
  千万年前的红蜡山,曾是上古荒族统领之地,他们对食火兽的了解一定比外界更多,古籍之中的记载,也绝对比他们详细。
  可惜红蜡山已在大劫中被毁,否则还能把食火兽送回那里生活。
  “你想要什么法子?”
  幼狼伸了个懒腰,身体缓慢伸展,由狼身变成人形姿态。
  帝疆坐在椅子上,玄袍在身,冷厉中透着讥讽。
  “你为白宴行分忧,问我讨主意,是我太惯着你了,还是你没长脑子?”
  房间里还有鳌宗弟子在场,他们两个说话并未避着他们,他们呢,也没听太明白,就是知道狼尊不喜欢老祖帮帝君说话,狼尊脾气挺冲,数落老祖没脑子。
  老祖竟然没恼,只是皱眉辩解:“哪里是帮他,分明是替百姓和食火兽的命寻个两全之法,这里里外外功德不少,你难道不想要么?”
  帝疆冷笑:“既不是为他,为何不直接上道折子让白宴行自己决断?龙族不想自家帝君为难,甩了只黑锅让你背,你明明可以推出去却自己接了,不是跟他们一样的心思?龙族大业初定,不知多少双眼睛在那儿盯着,白宴行任意一个决断都会引来不小的风波。天昇并非一族天下,若保龙族而杀瑞兽,他族必然有话要说,若弃本族于不顾,又寒了他们自己人的心。”
  帝疆看看段九游,“你处处为他着想,就是不知将来反上天境之时,他能记你几分情!”
  段九游承认,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为白宴行考虑的意思,但更多是习惯使然。
  她背锅背习惯了,在过去几千万年的从政经历里,她一直担任的都是这种为君分忧的角色,帝君不方便做的决定她来做,不便除的人她来除。
  她不在意名声,也不怕天罚,天上有雷可以劈她,只要这件事情有益于苍生,她都愿意去做。
  她实话说给帝疆:“我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丧命。”
  “无辜?”
  鳌宗弟子端上两盏热茶,很有眼色地先给了帝疆。
  帝疆信手取了一盏,置于桌案一侧,刮着茶碗道:“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你现在让我救的,是天晟火龙一族的百姓,就算他们没有参与夺天之战,也跟龙族同根同源。大碍山内,龙族禁卫杀我荒族百姓数千余众,我没在这里大开杀戒,已是仁慈。”
  “可龙族不是说,这是一场误会吗?他们不曾进过大碍山,反倒是你——”
  段九游欲言又止。
  帝疆替她说完。
  “反倒是我,一人入龙泉岭,屠龙三千,老弱妇孺亦未放过,龙族因此与荒族正式开战。”
  他停了停道:“我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传言中的那个人对吧?天境神官,为助魔头回归正道,不仅要帮他夺回江山,还要虚以委蛇,阿谀奉承,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许多龙族百姓都看到了你在龙泉岭杀人,其实这些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既是交战,自是双方都有伤损……”
  段九游语无伦次,知他恼了,却不知如何哄劝,“他们的人看到我杀人,你们便信,我们的人看到龙族禁军侵入大碍山,却没人相信是他们伤人在先。”
  帝疆淡道:“我荒族真是十恶不赦啊。”
  “帝疆……”
  段九游在他面前总似少长了一张嘴,她说不过他,亦不知要如何解释,帝疆也没给她时间辩解,放下茶盏,直接下了逐客令,“滚出去。”
  他现在不想跟她说话。
  帝疆已经很久没让段九游滚了,此刻让她滚,明显是气狠了,这种不动声色的怒意反而比发泄出来的还要让她招架不住,段九游深知再劝也是无用,只能带着她的人先出来了。
  关上房门,外面另有一间正堂可供休息,段九游烦躁地走来走去,有心问弟子们要个主意,才发现他们全部都傻了。
  “我刚才是听错了吗?那位狼尊,他,你们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他说他们荒族……”
  弟子们当着段九游的面,神色恍惚得相互交谈,最后统一看向段九游。
  所以那狼尊,竟然是荒主帝疆?可他不是应该在十境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境,今天早上还那么明目张胆地坐在白宴行面前,最关键的是,他不仅来了,还和老祖——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呀!!
  他们带着被雷劈过的表情,傻傻对老祖说:“这可太可怕了呀!”
  “可怕什么可怕!”段九游凶他们,“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还不赶紧替我想想怎么哄他!”
  焰山之困只有帝疆能解,段九游希望他能助龙族百姓逃过一劫,这样不仅功德有增,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缓解两族恩怨的契机。她甚至觉得焰山一趟,就是天定之机!
  “这能怎么办。”弟子们一个个愁眉苦脸。
  “两族恩怨已久,若真如帝疆所说,龙族挑衅在先,那他杀龙族,也是无可厚非。”
  “恩恩怨怨自古难休,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
  “要我说现在就别提这些恩怨了,也许当年之事就是另有隐情,我看那狼……那位尊主大人虽然脾气暴躁,却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你看刚才在老婆婆和孩子面前,他就很是包容,孩子抓他耳朵,摸他脑袋,他都没有伤害他们。倒是龙族那些长老不是好东西,遇到小事就抢功,大事便推诿。”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抒发几见,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院外有人叩门,是备下晚宴的白胡公等人来请老祖用饭了,老百姓们为答谢段九游的救命之恩,都拿出了最好的食物招待,段九游不好推脱,只能去了。
  进门时她看了眼被她用捆仙锁拴在白庐门口的食火兽,那家伙也得一些好吃的,脸上傻乐傻乐的,还对她摇了尾巴。
  它知道自己病了,段九游说会为它想出法子,那就是能治它的病,它很感激她。
  段九游看得五味杂陈,心说我还不一定能救得了你的命呢。
  她心里烦闷,席上只顾喝酒,别人以为她兴致高,纷纷过来敬酒,段九游来者不拒,没多一会儿就喝多了。
  弟子们一看劝不住,只能请帝疆出面解围,请人的用词还很巧妙,几个人聚在门口,恭敬里带着几分焦急地说。
  “尊主,我们老祖在席上喝多了,她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们劝不住,只有您能管得住。”
  “老祖喝多以后一直看着咱们住的这个方向,我们知道她心里想着您,其实她最怕跟您吵架,刚才一路过来都垂头丧气。”
  “她刚去便让后厨备了好些您爱吃的菜,说是要给您带回来。”
  弟子们好话说了一箩筐,半晌才听见帝疆回应。
  “她是愁着焰山的事儿呢。”
  弟子们赶紧再接再厉。
  “哪里是为焰山,之前也许是为这事儿,跟您闹了别扭以后,心里就只剩下您了,宴席之前还在惆怅怎么跟您解释呢。”
  “我们老祖心眼儿不大,自从跟您在一起,心里就没有过别人,她就是脑子太楞,不会表达,旁的不说就说这地息宫的寝殿,千万年来您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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