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贺承铮稍顿,道:“你给她什么她喜欢什么。她认人。”
  白友杏点点头,心里盘算,那就给她未来的小宝宝送点什么,应该也不会错。
  贺承铮转着方向盘,沉默许久,在一个转弯路口,极寻常地说了句:“在医院有事说话。我给你解决。”
  “嗯好。”白友杏随口一答,没往心里去。前面的帮助还没谢完,哪敢再麻烦他。
  过了拥堵的主干路,车终于得以畅然前进,几乎是眨个眼的功夫,车就停到白友杏家楼下。
  雪还在簌簌纷飞,那条长而宽的楼梯,也像铺上了白绒毯,白友杏下车前冲贺承铮笑了笑:“这次真要说再见了,鸿宝舅舅,路上小心。”
  她说完,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承铮降下车窗,看着一条红色的围脖,在雪天里像一团跳跃的火苗,轻快而不知疲倦地越过一层层楼梯,向高处燃起,所到之处,都活跃起来,又在尽头倏然寂灭。
  世界独剩一片安静。
  贺承铮抽出嘴里的小白棍,莫名笑了一声。难得,这还是头一回跟这小害人精安然呆在一起,什么意外也没发生。
  他心情不错,把棍儿往手盒一扔,刚要踩油门,收到一条短信。
  是一条罚款处理通知。
  十二月三日,地点:小河西路
  方向描述:由东向西。
  罚款内容:开车时抽烟。罚两百,记三分。
  没抽啊,他只当男人面抽烟。贺承铮放大照片一看,手机一扔,骂了句操。
  这巧克力棒,真他妈贵!
  第28章
  白友杏和学校请了一周假, 把近来的班级工作交接给了副班主任。她已经和查月大夫联系过了,这周就去把阑尾切了,趁跨年前早点康复, 不耽误同学聚会跟欢度新年。
  白友杏这个人没什么太多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热闹,喜欢阖家欢乐的祥和氛围, 逢年过节放长假, 她都早早地期待起来。
  查月怀着孕, 还闲不下来似的, 忙前忙后, 提前帮她安排了住院病床, 费用也免了好大些。
  于是,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四,白友杏生长了近二十五年的阑尾, 与她光荣告别了。
  白友杏醒来以后, 瞧见肚脐眼附近多了三个小孔,嗓子齁涩,肚子也一喘气就疼。
  第一天是躺在病床上度过的。包小霜陪了一整天的床, 一边唉声叹气地瞧着她打吊瓶,一边在pad上斗地主,直到十多个小时后, 白友杏才初初喝了点水。
  第二天情况大有好转,白友杏能自理了, 尤其能自己去尿尿了。查月一有空就跑来看她,叫她没事就走走路,排排气。午后,白友杏扶着吊瓶支架一个人出去走了走, 走了一圈回来,发现贺承鑫竟然跟贺松柏一起来了,两人都西装革履的,站在病房里颇有腔调,带着进口果篮和保健品,贺承鑫还捧着一束百合花。
  “贺总你看你,你这是干什么?”包小霜正站在窗边跟两人热情攀谈,“这样让我多不好意思?早说我怎么也不能告诉你我们在这,还带这么多东西来,不是多大的病,都是微创的,今天她都能下地了,这不,出去溜达了……”
  贺松柏的脑袋好多了,看上去精神矍铄。他浅浅笑着推让道:“包老师,你太见外了,我听承鑫说小白老师做手术,心里跟着着急,不来看看,总是放心不下。”
  “是啊包阿姨。”贺承鑫将花放到床边的小橱柜上,“小锦回家一说,我心里也害怕了,前几天见面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就担心是什么急的,想来看看她,看了就放心了。”
  “没事儿!小病!”包小霜笑着,突然看见了愣在门口的白友杏,立刻招呼:“回来了?快,你贺叔叔和贺大哥来看你了,快进来叫人啊。”
  白友杏三天没洗头了,头发跟鸡窝一样向外翻着,此时真不想见人。她扶着一支输液支架,对两父子点头笑笑,“贺叔叔,贺大哥……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其实没什么,下周就能回去教学了。”
  贺承鑫立刻走过来,托住她一只胳膊肘,又帮她扶住输液支架往里走。
  “上班哪有身体重要,我刚找大夫问过了,有条件还是多住几天,总是在身上开了口子,别大意。”他抬头看看输液袋,“快打完了,我去喊护士来看看吧。”
  贺承鑫说完走了,包小霜指了指:“他大哥真仔细。”
  贺松柏展露笑容:“是啊,他性子随我,稳重。”
  白友杏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贺承鑫又急匆匆回来,摇起她的病床,扶她坐了起来。
  “我问医生了,坐着比躺着好,没事多起来坐一会儿,别总躺着。另外术后容易血压低,下床太猛容易昏倒,一定记得先摇起来坐个二十分钟再下床,记住了吗?”他说着,对她笑了笑,又去摇了摇床头柜上的保温瓶。
  白友杏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直到快傍晚两人才走。
  走前,贺承鑫又问白友杏想吃什么,他可以去隔壁私房菜叫两个小炒送上来,白友杏连连说不用了。
  其实她现在,只想喝点粥。
  人走以后,白友杏才倏忽松口气,又看她妈妈昨天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此时一张脸蜡黄,眼袋都垂了下来,她心里不好受,就催她妈妈回去睡觉,明天早上煮点稀饭带给她喝。
  包小霜见她状态还行,查大夫又时时关照,便带着果篮和营养品安然回去了。
  不到七点,病房里就安静下来。
  白友杏随手翻着最新一期《天涯知己》杂志,里面痴男怨女,你侬我侬,爱恨情深,在这样冰冷的白色病房里,显得千金重,看了令人心烦意乱,兴致缺缺。
  她看了两页就觉得没意思,合上书,钟表又发出古板的滴答声,阒寂相称,尤其吵闹。
  白友杏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放下。都说人病了就容易矫情,她想,现在大概就是,一颗心在期待什么和没什么可期待间反复横跳,这感觉乱糟糟,却又空荡荡的,似乎心也像肚皮一样,漏了个洞。
  她也弄不懂,只能抱着手机等谷斯文下班,到时候通个视频解闷儿。
  贺承铮正在他做定制的西装店量西装。年底了,重要活动多,各种场子跑,跨年夜前一天,华安俱乐部的运营总监还约他吃饭,这是省里唯一一家高净值俱乐部,辐射面很广,能有合作是好事。
  他横伸着两只胳膊,给女老板量他后背围度,心里正想着这事儿,身后人突然攥了攥他肩头和胳膊,道:“最近瘦了吗?怎么从后面看瘦了些?”
  贺承铮回神:“没有吧。”
  “看不错你的。”她笑,“你的长短粗细,我还能不知道?”
  贺承铮眉头一皱,跟着笑出一声,“在你眼里,客户都是擀面杖?”
  “不然就是你总不来,我生疏了?”她在贺承铮背上一拍,“得有半年多了吧,不缺衣服穿啊?”
  贺承铮转过身:“忙。”
  “所以说你瘦了,明后天正好休息休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贺承铮心头一凛,日子过得太快,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又问:“今天是周五么?”
  “瞧你问的,怎么跟孩子似的。”女店主用软尺环住他胸膛,红指甲一掐,低头在本子上记数:“过晕头了啊?”
  “是,过晕了。”贺承铮眉头皱着,微抬起下巴,胸口瞬间泄了一口气下来。
  马上就是圣诞连着跨年,活动多,销售端事也多,刚盘完库,又忙着拉数据,搞下一年的种植和生产计划,日子都过乱了。
  对方又一拍他:“干嘛呀,大喘气,刚量完,又要我重新量。使唤我你不心疼是不是?”
  说完又抱住他,把尺子围过来,抬眼一扫,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有急事?还有你慌了的时候?”
  贺承铮没言语,抻腕看了眼表,又松了眉眼,“做那张三百克纯羊毛的,月底我有重要应酬,尽量快点。”
  “你的事,耽搁不了。”女老板拿软尺捋着他的肩膀,弯腰在表格上写了数,又把西装给贺承铮套上,“对了,刚从日本来了条羊绒围巾,斜纹双面的,配你那件大衣正好。”
  说完,从一只礼盒里拿出条黑色围巾,拎着,抖了抖,搭上贺承铮的脖子。
  贺承铮瞟了眼镜子道:“倒不难看。”
  “好东西配你怎么会难看?”女店主在镜子里细细地瞧着他,“有好的我都是给你留着,别人少了派头,戴不出味道,即便有钱也是浪费,我,不,卖。”说着,一下下戳着他的胸口。
  “而且……”她又说,“这条男的女的都能戴,五千块,不是很值么?如果你有金屋藏娇,又省了一笔费用。”女店主抿嘴笑出两颗梨涡,抬眼道:“你有吗?”
  贺承铮从镜子里收了眼睛,“费心,金屋藏娇倒是没有,但黑围巾我有一条了。我这人糙,一条就知足,用不着两条,下次有别的再想着我。”说完掏卡,又看了眼表,不到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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