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老师陪着你。”
“一,二,三,四,五……”两人的声音齐刷刷地响着,压过了房门被刷开的声音。
这一瞬间,贺承铮怔愣着,立刻伸手,将门挡住,门最终缓缓地,静悄悄地关上,他站在原地,听着雀跃的数字在耳边跳跃。
“白老师!你看!洗掉一些了!”梁鸿宝惊喜地抬起小脑袋。
“你真棒!老师第一次洗的时候,都没你掌握得这么快!”
“我可能有天赋吧!”
“那你可太棒了!”
梁鸿宝又搓了两下:“但还是能看出来……”
“没关系,我们用了全力,即便最后还是有点痕迹也不要紧。这是今天我们吃肯德基时快乐的痕迹!以后你每次看见,都能想起今天老师请你吃肯德基啦,还得到了一辆玩具小汽车!”
“白老师!我真高兴,我特别想要这次套餐送的小汽车,我舅舅本来说我数学能考上三十分就给我买,可我现在提前拥有啦!”
“祝贺你!”白友杏粲然笑着,“所以任何事都有值得开心的一面。耶!”
“耶!”
四只湿漉漉的手,愉快地撞击出掌声,水花飞溅,贺承铮靠在洗手间外的墙上,在自己也不曾意料的瞬间,低头笑了出来。
第27章
“舅舅你回来啦!”梁鸿宝扑到贺承铮身上, 又抱住乐高跳起来。他现在觉得生活太好了,想活到一百二十岁,还想玩乐高。
贺承铮摸着他脑袋, 看他一切都好,嗯了一声。一抬眼,又见白友杏也从洗手间冒出个脑袋说:“你回来啦?”
她一脸灿烂地笑着, 白得发光, 只是还没看清眉眼, 她又缩了回去。贺承铮心头突然被什么剧烈晃了一下, 猝不及防, 竟留下一串心慌。
他长这么大, 横行霸道,少有顾忌,从没有过心里没底的感觉。他不习惯, 拧着眉头别开脸, 平复须臾,也草草嗯了一声。
很快,白友杏又抖着他的衬衫走出来。似曾相识的一幕, 好像循环上演过无数遍,她边走边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吃完饭了。”
“开会。”贺承铮看着她, 低低说着,她也回头瞧他一眼:“那你在公司吃了吗?”
贺承铮站在那, 头跟着她移,老实答:“盒饭。”
“嗯,吃饱了就行。”白友杏随口一应,把贺承铮的衬衣晾在窗前的椅子, 用手一点点捋平褶皱,又搓搓手哈了口气道:“你回来那我就走了。”
她说着,穿上件雪白的羽绒服,围上红围巾,出门前还没忘嘱咐梁鸿宝:“记得好好写作业,这周的几句话日记,你可以尝试描写一下你打雪仗的经过,不会的字就用拼音,最大化利用这次失误,好不好?”
“行,我写得好,你可得帮我在班里读一读啊白老师。”梁鸿宝人精人精的,绝不错过任何一次争取荣誉的机会。贺承铮敲他脑袋,“你跟谁讨价还价呢?”
“没事的!”白友杏拎着包笑笑,“鸿宝,鸿宝舅舅,那拜拜!”
贺承铮立刻说:“我送你。”
“不用了,外面下雪了,车不好开。”白友杏跟他客气,可贺承铮似乎没听见,已经拉开门出去了,她往外一看,都走出挺远了,只好小跑跟上去。
今天的车里格外安静。
白友杏坐过几回贺承铮的车,但头一回这么紧张,因为刚刚打了贺叔叔的头,也不知道贺承铮还生不生她气,她越关注这件事,越觉得车里安静,确定从上车直到现在,他一直没跟她说过话。
也不知道贺叔叔头上的大包扁点了没有,她想问,又不太敢。
白友杏浅浅抬眼看了看他,鸿宝舅舅这人其实哪都好,人长得百里挑一,心也好,就是有点凶,说话也不太顾及别人感受,她每次跟他说话,心里都斟酌,也总没来由地心跳,紧张,因为猜不透他怎么想的,想跟他缓和一下关系,也无从下手。
犹犹豫豫地,最终,白友杏还是决定,勇敢一次,主动打破沉默。
“鸿宝舅舅,你最近见到贺叔叔了吗?他的伤好点了吗?”
贺承铮果然没理她。
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直到遇见一个红灯,才慢悠悠踩下刹车,偏头问:“好没好,你贺大哥没告诉你吗?”
“嗯?贺大哥?”白友杏意外了一下,轻轻说:“我最近没跟他联系过啊……”
“怎么不联系呢?”
绿灯了,贺承铮收回视线,又踩了脚油门,“车厘子好吃吗?”
白友杏听他今天说话怪怪的,语调都是往上飘,带着些嘲讽似的,但看他神色,又似乎很温和,问她的时候还带着笑,也不像在生气,可就是让人冷飕飕的。
她想了想:“什么车厘子?”
“怪我,没说全。”贺承铮表情没什么变化,“你贺大哥送你的车厘子,好吃吗?”
原来如此,白友杏点点头:“我没吃,让我妈妈拿去送人了。她说自己吃,吃点苹果就可以了。”
贺承铮这才不说话了。
白友杏也老实闭上嘴。
车里暖腾腾的,沉默着,很压抑。外面虽是冰雪寒天,一对比,却显得热闹非凡了。
窗外的小雪,正悠扬地,轻漫漫地飘着,落在车窗上细细的,真的都是六角形的,扑了一下,立马就没了。白友杏不再管他,转而研究窗上的小雪花,心情很快又好起来。
这个路况,齐市从东往西的主干路堵得一动不动,一个绿灯亮起来,只能过几辆车。白友杏想,按这个速度,她回家恐怕要快十点了。
贺承铮又一次不说话以后,就好像躁动似的,一会动一下。车堵住不动时,他的手就搭在方向盘上,偶尔敲敲,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过一会,又进手盒里乱翻,每次也都翻不出什么,可再过一会,他又去翻。
白友杏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心里冒出一句话:外甥随舅。
梁鸿宝上课的时候就这样,爱乱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总算寻到根了。
“鸿宝舅舅,你需要什么,我这里兴许有。”白友杏拍拍她的小兜,她每天都背着很多东西,随时方便自己和小朋友们使用。
“不用。”贺承铮说完,鼻子里长长抒出一口气,他哪知道他想找什么,就是随便翻翻。这车里很热,他燥的慌。
“你是不是盒饭没吃饱?”白友杏看他鬓角都流汗了,怕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没吃饱,低血糖。
谷斯文说过,人肌肉多,光坐在那就消耗,她伸手进小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小熊形状的巧克力棒,白色的粗棍,外面套着包装。
“你吃个这个吧,还好远呢,别硬抗。”
贺承铮瞥了一眼,道:“不用了。”心叹几岁了还吃棒棒糖,就她这种小屁孩儿才爱吃。
“吃吧,别跟我客气。”白友杏趁堵得厉害,扒了皮,一下子插到他嘴里,“吃一根补充补充能量吧,这个买的时候不是很便宜的,不好的我就不给你了。”
贺承铮被人强塞了东西,愣了好大一下。这辈子,谁也不敢这么对他,他瞪着白友杏,胸口堵着一团没来由的气,这气堵了一路了,想发也不知道怎么发。
可她竟哼起歌来了,低着个脑袋,一边哼一边叠糖纸,叠完了还又揣回兜里,又从包中拿出一个收口的丝绸小袋子,拉开,是团毛线。
白友杏又掏出两只木头毛衣针,趁堵车不动,开始织围巾,心想这条路堵成这样,不干点什么,时间就浪费了。
黑色的毛线。
贺承铮瞥着那团线,看着看着,眉头便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动了动。巧克力随即化开了,他尝了尝,甜的。
还行,这东西不难吃。贺承铮收回视线,叼着那根小白棍,专心看路,眼前也一瞬间畅通了似的,他因此心情好了些许,问:“你不晕吗?”
“不晕。你开的很稳啊,我不晕。”
“嗯。”贺承铮嘴角又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巧克力,“不晕也别把眼扎瞎了。”
“不会的。”白友杏笑着,晃了晃毛衣针,“我特殊处理过的。”
开着车,贺承铮还是找时间插空看了一眼,两根毛衣针头上,各扎着半块橡皮。他笑了声,点点头,听她在耳边说:“我最近织得越来越快了,原本只要一个周,这条围巾就能织好给你。但现在可能要晚一点。”
“不急。”
“可是都下雪了,不能不急了。主要因为我下周要去做阑尾手术,不然肯定可以快一点的。”
“做手术?”贺承铮忽的扭头,“周几?”
“不是周四就是周五,查月还在帮我确定呢,她又帮我留床,又帮我省费用,真得好好谢谢她。”白友杏说着停下来,“她平时都喜欢什么?”
“她……”贺承铮叼着棍儿,略作思忖,这人喜欢什么,还真没法说。只知道她爱吃栗子蓉蛋糕,他那哥们,从前总跑去给她买,可那玩意儿不怎么样,奶油都是植物奶油,蛋糕也干巴巴的。除此之外,还真没听说她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