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虽然荣仅依然是温和有礼,但身边没有他在乎的人,他似乎也不那么喜欢笑,脸上总是淡然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按部就班地打理每天的琐事。
无情不喜欢每天面对他那种毫无意义的笑和问候,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今晚又要在山中过夜,偏僻无人,他们也孤立无援,阿吉不知道被荣仅派去了哪里,所以要对付他们的人一定会在这时候下手,无情不得不整晚守夜。
谢晓峰是荣仅最大的仪仗,无情真不懂他怎么总是把自己的保镖支开。
夜半时,无情正在出神,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得太多,仿佛自作多情。
林中忽然起了袅袅的烟雾,向他们笼罩而来,沉睡的雀鸟被惊吓飞起。
“终于还是来了。”无情神色一肃,戒备道,他的暗器机关再精妙,独自对付无花还是太过吃力,准备要叫醒荣仅时,对方已经从马车跳了下来。
“快走。”
荣仅这时没有半分犹豫,轻拍无情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
无情本就是极有经验的捕头,擅长追踪和隐藏,在渺无人烟,地形复杂的树林中,也能躲过别人的追踪。
他却想不到荣仅会如此熟练,好像比他更了解该怎么做,丝毫没有停顿地带着他在树林里曲折深入,掩盖痕迹,伪造线索,比六扇门的捕头还专业。
无情可算是大开眼界,真不知道他用这些本事都掩盖过多少恶行。
以前在京城,远观荣仅这个人,会错以为他是个嚣张的草包,但只要有点见识,就明白他会在京城立足,绝不会简单,所以无情认为,
无花的轻功在江湖上虽不是第一,但也不出前五之列,对荣仅和无情这样两个人,他根本不担心会逃脱。
荣仅自然明白。
可即便走得很快,也隐藏了痕迹,布置下误导的线索,妙僧无花这样的聪明人物却不上当,依然快要追踪到他们,无情立刻就决定独自阻拦。
留下荣仅也帮不上忙,无情说道:“荣老板先走吧,有我应付他。”
“无情捕头,他虽然武功高,但一时半刻杀不了你,尽快脱身过来,我有办法对付他。”荣仅匆匆说了一句,慌忙走远了,好像生怕走慢一步。
真是走得干脆,根本头都不回。
离开金陵后,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无情不知他能有什么办法,但也只能再相信他一次了。
看着他那绝不回首,只顾逃命的背影,无情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人啊……
荣仅自认为是个好人。
至少他没做过什么太坏的事,甚至有时候了还很讲道理,也讲义气。
他知道无情中毒初愈,不会是七绝妙僧的对手,所以没有走得太远,无情不良于行,走得太远了,岂不是累着名捕大人,虽然比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人要好得多,但他总要照顾一二不是?
无情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受了无花一掌,身负内伤,荣仅竟然立刻出现,将无情带入了一处隐蔽的山隙里。
“你毫不犹豫地来找我倒是意外,我还以为你独自走了呢。”
无情说得有几分嘲讽之意,荣仅笑着凑近他:“你在这里,我怎么会走,虽然我不怕别人说我狡诈,但我不想别人觉得我薄情寡义,对你更舍不得。”
“你……”无情对他的轻浮实在厌烦,几乎按耐不住,想问问他究竟如何想,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真的只是戏弄,无情宁愿杀了他!让他为自己的轻薄之举付出代价!
无情的胸口在痛,心却跳得鲜活,荣仅没有等他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怎么……无情,你先别说话,我看到他来了,我和他的母亲石观音有仇,他要杀我,更甚于杀你。”
无花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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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无花穿着一身东瀛忍者的黑衣,手握武士刀,追踪到了这里,一时还没有发现荣仅,但知道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即便他的身份已经被楚留香揭破,他做见不得光的事依然会换一身衣服。
仿佛不忍打破那圣洁僧人的假像。
无情受了伤,不会走得太快,无花在外面徘徊着,荣仅着见他的身影,右手按在无情的背上,揽在怀中相护。
一点内力透入无情的身体,他不能修行内功,所以从未体会过用内力的感觉,只是觉得荣仅的手温暖而有力,仿佛有丝丝流水般的热意从他手中蔓延而来,流遍了自己全身,让他感到舒服。
这样近的距离,无情几乎伏在荣仅的颈间,他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一晚片刻的缠绵暧昧,轻浮又引人遐想的吻。
无情不禁把头低得更低,好像在荣仅的怀中靠得更紧密。
这温暖实在难以割舍。
无花在外寻不到荣仅的人影,恼怒却着笑说:“荣老板,你到哪里去了?别让我找得这么费力,我知道你在,若是和那没有双腿的名捕大人在一起,我可是要告诉他,你是如何骗他的……”
“荣老板真的不现身一见?”
无情缓缓抬头,正对上荣仅的眼睛,带着一丝怀疑和探究。
荣仅那双漆黑的眼眸冷静至极,仿佛有些委屈,好像在对无情质问:你就这么容易相信他?就算相信一个敌人,也不愿意相信我,立刻要怀疑我?
无情立刻移开目光。
这种下意识的怀疑令无情愧疚,无花和荣仅之间,难道还需要他去质疑和犹豫?纵然荣仅引人怀疑,无花却是真的十恶不赦,甚至毒杀养育他成人的少林天峰大师,荣仅岂会有如此狠毒!
“无论他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就算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也不算上天亏待于他,哪怕身体残缺,一生不能练武,可他终究报了仇,也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一切,并无遗憾。
只怕荣老板会不甘心。
年纪轻轻,在京城荣华富贵,如鱼得水的荣老板,怎甘心殒命在此地?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我说过要带你回京城六扇门,还要处置你滥用私刑的罪。”无情的声音缥缈起来,他说着,竟觉得自己一贯冷酷的话,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柔情。
这么的……莫名其妙。
哪怕心里不愿意承认,他也无法欺骗自己了,他的确对荣仅有了难以启齿的感情,这感情既纯粹,又极端。
想让他永远陪伴,想永远得到。
纵然听起来霸道,但无情就是如此,他忽然在荣仅嘴角落下轻吻,瞬间离开,不出所料地看见荣仅愕然探究的眼神,似乎想不到他还会这样。
这位大捕头的想法真是莫测。
“等我。”荣仅适时放开无情,不经意地隔开彼此的距离。
无花听到声音,已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荣仅转头对无花笑道:“你尽管说,我向来不介意别人说我坏话,不过你要杀我,最好先给我五百两银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无花不明白,他再聪明也没能听懂荣仅的话。
“意思是,你过来动手的时候,万一中了毒,或者发了什么病,又或者遇到仇家被杀死,我总要替你收尸埋了你,但要我亲自动手,价钱很贵的。”
无花知道他的确手段诡谲,计谋多变,会不会藏了后手,别人永远猜不到,他轻描淡写就处理掉了姬摇花。
这样一来,无花反而不敢冒进。
于是他用起拿手的伎俩,温和优雅地笑着说道:“无情捕头,你可知荣老板是姬摇花的盟友?他们合作多年,要对我母亲不利,母亲派我来正是清理门户,想不到姬摇花已死在他手上。”
盟友?无情想问问荣仅,自己甘愿为他饮下毒药时,他与姬摇花到底是敌是友?可他方才已说了,会相信荣仅。
他不再问,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会去问,他说过的话绝不收回。
“无花,你惯是喜欢挑拨离间。”
荣仅整了整衣服,走了出来,无花意外地看着他,这个人明知无力对抗自己,为何自己来送死?他是活腻了?
“你的母亲石观音非要置我于死地,就是知道我除了死,绝对不会放过她,你再帮她连你也要死!”荣仅缓步走着,无花却一时不敢接近,能杀了姬摇花,说明荣仅一定有厉害的手段。
荣仅盯着无花被黑布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冷笑:“曾经名满天下的七绝妙僧,也不过是如此肮脏。”
无花想做那人人敬仰的高僧,可惜他本性之中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他恨别人诋毁那圣洁的高僧形象,更甚于诋毁他自己,拔出武士刀,寒光凛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荣仅攻来。
荣仅没有躲。
无花的身后也有一把剑刺了过来,谢晓峰的剑,他化名阿吉不参与江湖纷争,却还是要保护自己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