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此刻，男人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正低头听一个中年短发女人说着什么。
“田姨你放心，他是我朋友，嗯，他花粉过敏，所以才总戴着口罩。”
“花粉过敏啊，那确实得戴口罩。”被叫做田姨的女人点点头，又笑着说，“我也就是闲聊这么一说，小秋啊，不耽搁你了，我先回店里去了。”
“您慢走。”
林逢秋把她买好的两袋水果递给她，抬眼，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视线交错，男人一头深栗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晃动，笑眯眯地朝他抬了抬下巴，便是打招呼了。
许久未见，两人却没有一点生疏感。
林逢秋笑着从柜台后出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何逸风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导航的页面：“那不至于。”
他上次来青芜镇玩还是大学毕业那年，一晃几年过去，小镇的好多店铺都改头换面，确实不好认路。但导航靠谱，也没让他绕什么弯路就找到了地方。
林家果铺倒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各种水果整整齐齐的，看着就新鲜可口。林逢秋也还是老样子，只除了那一头的小白毛。
“怎么把头发染白了？还挺酷。”何逸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改天我也去染个同款。”
“你省省吧。”林逢秋说，“男人的头发是情侣之间的共同财产，你敢染，小钟就敢换了你。”
“灵儿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何逸风说是这么说，但也打消了自己一时兴起的念头。
他又问道：“刚才你们在聊谁呢？什么朋友？”
论八卦和吃瓜，何逸风绝对是圈子里的个中翘楚，不过是林逢秋和人的几句闲聊，但他就是直觉这位“朋友”不一般。他和林逢秋认识这么多年，能被林逢秋称为朋友的人，哪个是他不认识的？但他可不记得林逢秋有什么对花粉过敏的朋友。
林逢秋从冰柜里拿了瓶何逸风爱喝的桂花乌龙，递给了他：“刚才那是镇上一家民宿的老板，寻玉臣住在那里。”
何逸风想起林逢秋昨天给他发信息说，寻玉臣还在青芜镇，今天要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事，这才把新朋友和寻玉臣画上等号。
他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等着林逢秋的后文。
林逢秋失笑：“她昨天看到了我送寻玉臣回民宿，今天来买水果，就跟我聊起说寻玉臣每天奇奇怪怪的，总是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所以花粉过敏不过是句说辞罢了。
何逸风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寻玉臣那张脸，要是不戴口罩，不出半天，他的粉丝就能杀到青芜镇来。”
“戴口罩也不行。”林逢秋想起昨晚剪辑好导出的视频，就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给何逸风看。
何逸风饶有兴致地看起来。他的目光从镜头切到寻玉臣的脸上后，就移不开了，也真切地体会到了林逢秋这句“戴口罩也不行”的意思。
即使戴着口罩，寻玉臣那双眼睛仍旧明亮清润，还有他这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手机屏幕挡不住的耀目。
“秋儿，你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何逸风看向林逢秋，点了点屏幕上男人英俊的眉眼，“就这张脸，拿下他，你下一部戏绝对爆。”
又有颜又有演技，路人缘还极佳，寻玉臣三个字就是票房的保障。
林逢秋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知道何逸风的意思是让他找寻玉臣出演下一部戏男主，但他要怎么告诉何逸风，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反倒是寻玉臣，一心想和他合作。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脸热。
“再说吧。”林逢秋把手机收了起来，“光有好演员，没有好剧本，岂不是消费他的名气。”
他闹出的舆论风波这么大，圈里圈外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下一部戏，他必须拍得比以往任何一部都好，否则怎么压得下那些质疑唱衰他的声音。
所以光有好演员是不够的。
还得有好的剧本、好的剧组班子。
林逢秋很久没有过因为剧本、剧组班子而头疼的感觉了，就连大学那会儿刚拍第一部作品的时候，他都不曾这么的进退维谷。
何逸风知道他现在的为难，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没露出分毫来，仍旧挂着笑：“本子会有的，我帮你打听着。投资嘛，我的积蓄，再帮你拉几笔，问题真的不大……”
“停，打住。”林逢秋打断他，“好意心领了，但我现在是真的没这个心思。”
他认真道：“我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何逸风便不再说了。
林逢秋带着他去收拾出来的客房休息了一会儿，临近六点，两人跟林引鹤打过招呼，就出门去渔歌晚。
渔歌晚是一家中式的水景庭园餐厅。踏入其中，一个精致的庭院展现在眼前，门店的包厢傍水而修，错落有致，从回廊往里走，一步一景，再加上悠扬清越的古筝声，叫人心头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林逢秋推开包厢门，夕阳的光影也随着门缝倾泄进去，靠窗站着的男人闻声回头，他的眼神明亮而清润，像是一片澄澈的湖水，起风了，他身后窗口装着的那片湖水波荡漾，他的眼里也漾开笑意，目光交汇的瞬间，林逢秋的心像是也被这风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玉臣。”何逸风开口道，“久等了。”
寻玉臣扬了扬唇：“我也刚到没多久。”
“收官那期综艺的录制真是多亏你，也没来得及请你吃饭，今天喝两杯？”
寻玉臣闻言，看向林逢秋：“要喝两杯吗？”
林逢秋没什么意见地点了下头，拿手机扫了码，翻开菜单里的酒水：“他们家的招牌是青梅酒和桂花酿，要哪个？”
“都要啊。”何逸风说，“小孩子才做选择！”
林逢秋不搭理他，只是问寻玉臣：“你酒量怎么样？”
“还不错。”
林逢秋这才下了单，两种酒都点了一瓶。
何逸风满心问号：“我觉得你们俩怪怪的，好像理我了，又好像都没理我。”
他好多余。
林逢秋把手机递给他：“看看，还想点什么。”
何逸风才不跟他客气，翻了翻菜单，加了一份白露秋梨的甜品，又加了一个酒酿桂花荸荠。
等菜品一一上了桌，何逸风就拿出手机录视频了，一边录，一边说：“灵儿，我和秋儿还有寻玉臣一块儿吃饭呢，这家餐厅很漂亮，菜品也漂亮，你肯定喜欢，等你有空了咱们来吃啊。还有，我们打算喝一点酒，就一点，我保证。”
林逢秋嗤笑了一声：“你刚才要两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何逸风把镜头对着酒瓶：“别听他挑拨离间啊，就这种青梅酒和桂花酿，跟饮料似的。”
寻玉臣听着他们俩毫不见外地开始互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林逢秋开瓶倒酒，给寻玉臣和何逸风都满上了。
“来吧，提一个。”等何逸风发完了视频，林逢秋才举起酒杯，“祝《鸣鸿刀》票房大卖，祝《游点意思》收视长虹。”
寻玉臣和他碰杯，玻璃碰壁当啷响，他的嗓音清润含笑：“祝林导否极泰来，祝前路，花团锦簇。”
“会说，多说。”何逸风赞同地和他碰了碰杯，“我就不那么咬文嚼字了，都在酒里了啊。”
他举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和寻玉臣满上一杯：“感谢救场，等《鸣鸿刀》上映，我绝对包场支持。”
“小事，不用这么客气。”
寻玉臣喝了两杯，青梅酒入口是酸甜的青梅味，混合淡淡的酒香，甜而不腻，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准备尝尝。
林逢秋不客气地把自己的空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就看到那双手指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端起酒壶替他倒酒，目光细细地扫过，从分明的指节到手腕上的青筋脉络，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却也说不出的好看。
寻玉臣端起酒杯：“还没谢谢你给我拍的视频。”
下午的时候，林逢秋就把剪辑好的视频发给他了，他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想马上发出去，炫耀自己实现了少年时的梦——成为林逢秋镜头里的男主角。
他真的好喜欢林逢秋呈现出来的镜头和拍摄叙事的手法，那些辗转难眠的深夜，他一遍又一遍地看林逢秋拍的电影，看林逢秋的采访视频，听他讲拍摄、讲创作的灵感，那时，他们从未谋面，可他早已为林逢秋心动无数次。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眼前。
但他只能克制地敬一杯酒，道一声谢。
林逢秋抬手和他碰杯：“不客气。”
何逸风听他们聊起视频，就问了句：“玉臣，你准备什么时候发视频啊？”
“《游点意思》收官那期再发。”
这是陈政的建议，也确实是宣传电影的好时机。
但寻玉臣答应，却是因为别的。他摩挲着酒杯，低声道：“逢秋，那时候，你的事也过去半年了吧……发微博，我能提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