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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既不为所喜,却又被留了下来,那必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想必徐公子正受累难过着呢。
  世子爷那颗心就有些放不回膛里了。
  虽然也知道,就算再受累、再难过,不过就是在宫里如意馆内,也没有甚危险,那小郎君在那处,必是连块油皮也少不了的。
  却就是牵挂得紧。眼前老是浮现出那张小脸,愁眉苦脸的,望着自己……
  是了,往日里上值时,曾遇见如意馆的画师,身上背了食盒,还冒着饭香。应是家里离宫中太远,下值时不打算回家用饭,于是自行带了餐食。
  如此说来,那如意馆是不备餐食的……
  那么,今日赵大人突然间,将个任事不知的小白留值,想必不会体贴到替小白考虑了用饭之事吧?
  恐怕连口水也没得喝呢!
  想到此处,世子爷更是坐不住了,便喊了声“友铭”。
  待友铭进来,问:“爷,怎的了?”
  却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要令友铭去厨房拿些饭菜,给徐公子送如意馆去?
  一则友铭这小厮,一向不是个在吃食上有甚心得的,便是伺候自己用饭,也嫌过于粗糙,若令他去厨房拿饭菜,说不好拿出份猪食来也是有可能。
  再则,此时已至宵禁,友铭又如何能去如意馆?
  世子爷只能尬着脸,又朝友铭挥挥手令他下去。
  那友铭却是伶俐,他如何不知自家世子爷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先前世子爷令自己去栖羽阁看徐公子回没回来,便知他惦记着啥呢。
  便小声道:“爷,徐公子那边……”刚说了“徐公子”几个字,便见世子爷眼神都不一样了,“……那边的若兮跟我说,也不知徐公子在宫里怎生个情况,都担心着呢,想着……爷要是能帮忙去看看,就谢天谢地了。”
  宇文贽心里的小鼓槌儿都快擂出声来了,还得故作镇定道:“哦,这样啊……也是的,我去一趟也是不碍的。那你便过去问问,他们可要给徐公子备些什么带去。”
  ——
  宫墙夹道内,宇文贽踏着青石宫道快步而行。他身上并没带何物事,因他想着此去便要将徐公子带回府。
  那赵大人并无因由,要扣住徐晚庭不放。便再是迫在眉睫的急务,也是如意馆的急务,与八竿子打不着的徐晚庭何干?
  拐过文华殿,一树梅枝在宫灯映照下,于地面投下碎影。再穿过月华门,便看见了如意馆前的海棠树。
  如意馆的朱漆大门敞着,里头烛火幽然,人迹寥寥。
  宇文贽觉得奇怪,画院宿夜加班并非异事,尤其现下这种,需要大批赶画出画的时候。宇文贽也曾在夜间路经画院时,见过画师们在灯火通明的画堂里赶画的模样。
  然而此刻的如意馆,显然不是赶工加班的现场。
  宇文贽心中倏生焦急,快步走入馆门。
  只见馆内呈雁翅排开的十来张黄花梨木画案,静静的摆放着,它们的画师主人各有铺排,有的只将那画纸稍加掩覆,待次日来了接着再画;有的则是将一应画具纸张收归得妥妥帖帖。
  却见一旁孤零零放着一台小案,案侧散放在地的画具,比起画师们的家伙事儿来,显得十分寒碜。几张秀女图也摊在地上,一看便是徐晚庭的手笔。
  眼见自己的小伴读竟在此处受这区别对待,宇文贽心中腾起一阵怒意。
  环顾四周,本就大而高敞的画堂,空空荡荡,大殿角落有两盏番贡玻璃风灯亮着,光线暗淡。每张画案前都有的仙鹤烛台,烛泪干涸,唯有那小案前的烛台还温软着。
  也就是说,徐公子离开得最晚。
  问题是,他去哪儿了呢?
  正愠怒惶急着,听侧间隐约有人喁喁细语,声音虽低,却甚是急切。
  宇文贽抢步过去,看那侧间似是个茶水房,两个人正在黑暗中低声叙话。
  那正急切询问的人,正是赵翼,只听他有些恼怒地问:“他怎会凭空消失?你没有瞌睡么?”
  另外那人勾腰低头,惶恐回道:“小的没有瞌睡,也没看到那位公子出去,大人吩咐好的,小的哪里敢……”
  宇文贽乍听此话,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再也忍不住,开口便问:“赵大人,敢问徐晚庭徐公子可在此间?”
  黑暗中那两人惊跳而起。赵翼又惊又恼间,眼中冒着火便从那侧间内跨步而出,待见得是宇文贽,忙退一步,躬身见礼道:“卑职见过世子爷,世子爷怎生到了这里……”
  宇文贽无暇客套,冷脸重复问道:“徐晚庭徐公子,可在此间?”
  赵翼被问得有些发懵,心道怎的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这大老晚的跑画院来问徐晚庭?原来先前杜老夫子将徐晚庭带到画院来见他时,他正兵荒马乱着,根本没留心听老夫子是如何介绍徐晚庭的。此时被宇文贽兜头便问了过来,才省得,那徐晚庭原是和这世子爷有些关系……当时杜大人大约说的是,伴读的关系……
  来不及去琢磨,怎的世子爷竟会大晚上为了个伴读,不顾规矩地进了宫来,直瞪瞪跑进画院来要人。满心里想起来的,全是这位血鸦郎将的狠辣手段、绝无人情可讲的一桩桩一件件。
  更何况,眼下确实是出了问题——那徐晚庭徐公子,就在自己去歇息的那么一会儿工夫,生生的不见了。
  第47章 秘辛
  宇文贽耐住性子, 听那赵大人说完了今晚经过。原来那赵翼将徐公子留堂、自己却跑到休息间去“休整”一忽儿,只令门堂侍卫盯着大门。约个把时辰工夫,徐公子便不见了。
  世子爷一边听, 一边压住心底渐渐腾起的火急火燎。那赵翼虽将话儿说得甚圆, 却哪里瞒得过血鸦郎将去?
  宫廷画院如意馆向来是宫中一些隐性势力的争夺之所。其执掌御用书画之事, 上可亲近天颜, 下可结交权贵, 表面看,是供一群画师挥毫泼墨的雅致之地,实则暗流涌动, 可借之谋利之处甚多。
  且不说此处所藏珍品书画皆是价值连城, 有心人、胆大者尽可与宫外画商勾结, 将真迹偷梁换柱,赝品充入内府, 真迹则流入民间,转手便是天价;
  亦不说画师可在后宫和权臣之间游走,奉命在直达天听的画中暗藏玄机,争宠后宫、构陷臣子;
  只说类似这回的秀女画像,往往因画师一笔之差,便能定人命运。因此盯紧画师笔端之人甚众,背后牵涉到的权银交易,则更是重重叠叠, 捋之不清。
  因此围绕如意馆的较量,向来被宫中睁一眼闭一眼。那些以此画院做权力交锋的势力, 也是尽可能只在自己权限范围内,捞得一把是一把。
  然而,小伴读徐晚庭的乍然进入, 却似乎要打破这个中的平衡。
  那些隐性势力又如何容得下她?
  宇文贽越想越是心惊,若徐晚庭真的已踏入了那交锋的漩涡,难说她此番失踪的背后可能会是因为什么……
  血鸦郎将宇文贽遇事断案,向来心机深沉、思绪缜密,这回却有那么些沉不住气。他强行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先冷眼看清面前这赵翼大人。
  一番听闻打量之下,那赵翼虽惶恐不安,却似并无其它。方才被他诘问的门堂侍卫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宇文贽不愿再在二人身上浪费时间,心道他二人若是确有隐情或嫌疑,不妨再拿以是问。现下先得去找到徐公子才是。
  便拿了盏烛台转回画堂去,从那小案处起,细细查看。
  烛光虽摇晃不定,却仍让宇文贽看到,那案前地面上有一处鞋底印痕。
  显是人起身时踩到了地面先前洒下的一点墨痕,顺着走势,那墨迹被脚底往一个方向划出淡淡一道擦痕。
  那擦痕一直到几米外的一处屏风后,才消失在那屏风的暗影里。
  再以那处暗影为轴,宇文贽终于在内堂的一处窗根下,发现窗棂上的尘灰被蹭开了一道细痕,窗栓松动,显然不久前才被人推开过。
  窗外是如意馆后墙的窄巷,本不该有人走动,可地上的青苔却留下了半个模糊的脚印,方向直指宫城深处。
  徐晚庭竟跳窗,出了画院。
  夜风中,宇文贽立于窗前,只见眼前朱墙高耸,吞没了月光,只余檐角几盏昏黄的宫灯在风里摇晃。四下里一片寂静,却哪里有一丝半点徐晚庭的影迹?
  ——
  却说先前在画堂内的徐菀音,被那赵翼大人扔下一堆画稿,令她今夜里先细细学明白了画像到底为何物,后面才能真正让她给秀女们画像。
  小女郎好生不服。她虽对自己的画功确是不自信,比起满堂的画师挥笔着色的那般光景,自己只会简单的线条勾勒,的确显得业余又低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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