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两人之间,汪填海是攻方,薛冲是守方,汪填海攻得迅猛,是要一剑定乾坤,结果事不如人愿。薛冲防得轻松,两剑下来,气不喘神不乱。
场边弟子们议论纷纷。
“薛冲不可能修成冬影心法!这个岁数,我们掌门都还没练出来呢。”
“那她是怎么防住汪阁主的?”
一个小个头的弟子脆生道:“我看无瑕阁主的位置还有得商量!”
无受无约几个弟子蹲下身看这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面嫩小弟子,不禁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说?”
小弟子摇头晃脑道:“薛冲这么短时间内,不会修成冬影心法。但她都这么弱了,还能防得住汪师叔的剑,汪师叔不是手下留情,就是德不配位。”
一听这话,无瑕阁的几个弟子脸都绿了:“哪来的小孩,滚一边去。”
铁胆完成任务,哼了一声:“让我滚?滚就滚!”
他一边撤退,一边说着什么弱还怕人说不知羞的句子。
场上的汪填海不是聋子,连出一套攻势毒辣的剑法,依次是丰年瑞、浅深白、折竹声、涛无极,四剑连招看得场外人心惊,但薛冲以不变应万变,管他什么剑招,全部硬莽回去。
薛冲惊讶道:“前辈的架子摆得真不错,我平时想都不敢想接小师叔一剑,竟能连接前辈六剑。”
李飘蓬装作天都弟子,沉稳出声道:“脚步错了。”
汪填海惊讶道:“什么?”
“师叔,你的脚步错了。浅深白的步法从左侧上,你最后一步借了右侧的力,重心歪了。”
李飘蓬这话一出,场上弟子哗然,无瑕阁众人摆手:“失误,失误!”
铁胆好奇:“你怎么知道他错了?”李飘蓬耸肩:“刚看出来的,随便说呗,说中头彩,说错不亏。”
薛冲挑衅道:“汪前辈赐教可要小心啊,未免误人子弟。”
汪填海大喝道:“你身上没有冬影,你全靠原来的内力强拼,早该吐血身亡了,你逞强有何用?”
薛冲挥剑道:“前辈说够了吗?现在还我还招前辈了!”
汪填海绝不手下留情,攻守易势,他的冬影心法相当厚实,薛冲绝无可能攻得破,不料薛冲眼中闪过狡黠,李飘蓬转过脸,朝终于出现的王转絮低头微笑,两人碰了碰目光,立刻别开了脸。
弟子们都以为薛冲要开杀招了,不料她的剑直冲下三路而去,汪填海措手不及,裤裆被砍下一块布来,耷拉在腿间,极为不雅,无形大怒:“有伤风化!”
薛冲收剑:“你就说管用不管用吧。”
无锋焦虑地看向身后的执法长老,执法长老没说什么,心里已是极不高兴。
汪填海的霜降雪飞剑修得不到家,只到初级能防守的程度,被薛冲这么侮辱,气急败坏破了阵,又被薛冲抓到机会,而这女子嘴巴轻轻动了动,无形迷茫道:“她说什么?”
众弟子都疑惑她说了什么,可转瞬后,只见汪填海的肩头遭了一剑。
汪填海破势后一败涂地,心法也变得紊乱,薛冲扶住前辈,把老头整个人揽在怀里,两个人的剑同时落地。
薛冲搂着前辈的腰:“汪阁主,小心。”
全场呆滞。
汪填海不料自己这把年纪竟会被人调戏,他猛地推开薛冲,一屁股坐在山崖上。
公仪蕊狠狠皱眉。
这时人群哗然,薛冲没想到胜利来得这么快,以前屋舍的那三个师姐就在人群里,她恍惚里看到了母亲的脸,长长的一张丝瓜脸,脸上的五官像墙上的霉影,淡淡的,水一冲化开了似的。
薛冲深知这是王转絮给的药的副作用,一大清早她就来她床头放了药物,留信是爪痕和笑脸。不然她哪里扛得住汪填海那些剑势。
汪填海呆呆看着她:“你……”
执法长老殷疏律无可奈何道:“薛冲胜。填海,你还需努力。阁主的位置,待掌门回来,我们再做定夺。无瑕阁暂由我来代管,你歇歇吧。”
汪填海脸色苍白被扶下去,场下弟子纷纷不敢置信,但多得是艳羡和赞叹声。天都人崇尚强者,若是遇到强者,自然诚服。无受看着无形:“你平时都跟我胡说八道什么?还说什么她是薛公子的妹妹,开了后门才上山的。整得我们也这么丢脸。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无约补道:“鹤家姐妹来天都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你非要生事。质疑掌门决定,你鬼迷心窍了不成?”
铁胆和转絮飘蓬已悄悄退出人群。
薛冲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身心俱疲,听风楼带她投机取巧不是第一次了。但她若今日不吃丹药,汪填海这老东西是奔着弄死她的心态来的,她必须吃药。
她想起小时候鹤老爷子带她念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乱世能找个大石头上岸已不容易了,还管得了清流浊流吗?
人群中的公仪蕊已没抱着二郎,脸色很难看,而他身侧站着的司法长老殷疏律表情更是不好。她看过来,公仪蕊直视她的眼睛,盯得她心里发凉,她往后退了一步。
汪填海忽喊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胜之不武!”
薛冲回头,头晕目眩,正要嘲讽两句这老头死不要脸定定心,人群都指着空中看热闹,她也抬头往上看,九皋鹤鸣,仙鹤飘然而至。
殷疏律解下仙鹤身上的锦书,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冲:“后山来信。老夫代为朗读。”
“闻悉汪阁主愿赐剑招给我姐姐,晚辈感激不尽。姐妹同心同德,天都诸位如此厚待家姐,小女无以为报。后山修炼心得愿分享给同辈弟子,略作回报。”
薛冲知道人群在期待什么,他们在期待一个姐妹和睦感人肺腑的场面,她看向秃顶的呆头鹤,鹤颉的面容竟是那么模糊,只有一个淡白的侧脸,她是小月亮脸,眉骨往下凹了一段,颧骨平滑,转过脸一双眼睛倒是内勾外翘……还想得起吗?她几乎不记得妹妹的声音了,鹤颉不跟她讲话。
“摸摸那鹤吧。”无锋劝道。
薛冲在众目睽睽下摇头,她今日赢汪填海手段粗鄙,她不介意更恶更俗一些,她操起剑鞘,已万钧之力劈向呆头鹤,场外人屏住呼吸,陷入死寂,薛冲看到公仪蕊略微抽搐的脸,止了手:“罢了。我也有话要带给她。”
她不敢冲动,步琴漪不在这,桥人不能放肆护她,公仪蕊每次教训她,都是下死手的。薛冲忽然心里刮来一阵冷风。
无锋拿出纸笔:“那我来为你抄录?你要说什么?”
薛冲冷淡道:“好自为之。”
无锋聪明道:“是好好照顾自己的意思吧。”
“你长得这是什么耳朵,当然不是了!”一道雄浑有力的女声传来,弟子们茫然张望着声音的来源,石阶下缓缓走来一众人。
领头的是个穿裘绒的中年女人,魁梧高大,腰间带刀,脸上有疤。
薛冲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母笋龙材派众人,师母和师姐们都激动万分。
领头的女人甩开貂裘:“那个白面小子听着,我这有应景的,给我记!”
“君因风送入青云,我被人驱向鸭群。
雪颈霜毛红网掌,请看何处不如君?”
女人最后的朗声大笑像个顿笔,“诗题,鹅赠鹤。”
貂裘女子得意地朝薛冲扬了扬下巴:“思危剑盟重启,我这缺个薛家后人,冲姑娘,赏光啊?”
作者的话
老石芭蕉蕉
作者
05-28
鹅赠鹤是白居易的诗。貂裘女子要猜身份吗,哈哈哈
第43章 波谲琴云诡
天都诸位一片安静,薛冲四处张望步琴漪的身影,事出反常,那一定是步琴漪捣鬼。 她没找到步琴漪,却和玄武师姐对上了眼,师姐穿得上绿下白,跟个萝卜成精似的,自竖师姐更过分,一身嚣张的黄黄紫紫,不知道从哪来的皮草挂在腰上,直接百年得道成就甘蔗精。 薛冲不能看这俩人,看一眼就要呲溜出笑,连忙抿住嘴,支支吾吾没吭声。 无锋看薛冲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人,上前圆场道:“这通身的气派……莫非阁下是沧浪摆家家主?” 这女人嗤笑道:“娃娃有些见识,姥姥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摆辰觉是也!来天都下请帖的。我听说这有薛家后人,冲妹子,你是吗?” 薛冲反应过来了,这是珍珠的家人。她吭吭哧哧,她猜这是步琴漪的阴谋诡计,但他人不在这,不能教她如何处理,她不知道是说是,还是不是。 任俺行正在后面抻脖子,抻了猛咳一声,这动作显然就是点头。听师母的,大概错不了吧。 于是薛冲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弟子们议论纷纷。 “她……到底和颉师妹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薛家后人,那她肯定不和颉师妹一家人啊。” 摆辰觉大声呵斥道:“吵吵嚷嚷!你们不学规矩的吗?” 她转向薛冲道:“直娘贼!你这厮,点头忒不爽快!爱来不来,总而言之,三月春暖花开,来我沧浪天一聚!家里有个崽子成天号丧似的叫你的名,你若不来,他死了这心也好!” 她甩开袍子就要带着身后那帮佩刀的怪人们离去,殷疏律出声道:“慢着……家主留步。” 摆辰觉转头道:“执法长老?何事啊!” 殷疏律疑惑道:“你们要薛家传人,莫非是要重开思危剑盟?这,这!这么大的事……” 重开思危剑盟?!是了,薛冲学文理课学得哈欠连天,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知的鹤家大小姐了。思危剑盟八家她倒背如流,栾书薛家为首,之后有朗月公孙家、金羁马家、东侨周家、廊不语鹤家、春涧石家、黑水潭家,和沧浪天摆家。思危剑盟这么受重视……呵,全是步琴漪的功劳。 摆辰觉点头:“是,是很大。” “为何不通知天都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