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仍是不知仰云心底的烦恼。
按说,直接问是最好的,但时载明白那种没法说出口的虚无缥缈的情绪,没有具体事件的时候旁人不能真正感同身受,这样的话,沟通是无效的,还会导致仰云再也不想开口说。
这边还没弄明白,叔仰阔针对他跑去找仰云老师这事来了句“没见你对哥这样上心”,时载当时就笑到不行。他怀疑仰云是不是青春期,怎么看起来叔仰阔也有点?
再一次听到,时载笑完了又亲着哄哄,他最近太忙,结束徎州市博物馆的文物配音后,他每天除了做烧饼,准备古玩配音,还跟仰云所在陶艺馆达成了合作,他回收学生们的练习作品,拿到春阳广场去卖,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捡破烂”“变废为宝”,那些练习作品多为盘子、碗和花瓶什么的,学生们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他拿出来便宜卖了,一般人家可以凑合用。
里面也有仰云的作品,看看市场怎么样。
时载帮他提前考察作品风格和市场受众,让仰云能一边学一边调整自己,将来自己开店。
家里有了电脑之后,时载搜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课程来看,每晚都看到很晚。
如此,他最近能分神的只有仰云的那点儿尚未水落石出的“怕”,确实忽略了叔仰阔,叔仰阔最近也忙,虽然又签了三个月的劳务合同,却是在古玩中介这条路上彻底迈开步子,时载不明白这怎么能赚钱,但叔仰阔往他卡里存的钱越来越多,他们已经可以自己买房了。
一家三口聊过,先不急,不确定要不要在这里长待,而且他们的房子当时也是租了半年。
比起他忙起来忽略叔仰阔,男人忙起来却没忽略他,看他认字挺多了,每天几条短信,还每隔两三天送一束新鲜的绿毛球,甚至还有让时载笑了好几天的情书……对比起来,时载这边显得有些平淡如水,叔仰阔那边却黏人得紧,中午他在哪里,叔仰阔就找到哪里一起吃饭。
并非时载真的平淡如水,是心里愈发安稳,所以知道无论怎么样两人之间都不会有误解。
就像叔仰阔两次跟他说“没见你对哥这样上心”,之前的时载可能要难受、委屈,自己这么爱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被质疑?可现在,时载只会埋头拱一拱:
“娇气包,等我七月就不卖烧饼啦,到时候咱们两个多多约会。”
“……真的?宝贝是为了哥?”
“是呀!但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再说了,哥不是也为了我没打算长期在博物馆?”
“……什么打算?”
时载笑了下,跟叔仰阔说过之后,男人有些不解,时载认真道:
“我一直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前没条件,现在有了哥和弟弟一起跟我努力,咱们的生活很好啦,我也敢追求自己喜欢的事啦,哥支持吗?”
“……非常支持,小载以后……”
叔仰阔顿了顿没说完,时载明白他想说什么:
“嘿嘿,接下来你多多赚钱,等过一年又是我养哥和云宝啦,好不好?”
“……好,要小载养一辈子。”
“啧,哥太娇气了,穿便宜衣服还过敏,养起来真费钱呢。”
“……”
叔仰阔想说“过敏死不了人”,沉默片刻,吐出句“哥别的地方都不费钱”。时载听了笑半天,这男人一脸认真地表示自己很好养,太好玩了。
时载就是逗人玩儿,叔仰阔就像一盆娇贵的花,他自然要好好养,一开始就是,否则娇花怎么给他开出灿烂的花呢?目前看来,投资正确!叔仰阔现在多能赚呢!
还有盆小娇花,由于生长时间太短,目前还是花骨朵呢。
对于花骨朵除了好好养,还要呵护呢,时载又说起仰云,叔仰阔突然打断道:
“是哥多嘴。”
“哈哈哈怎么会呢?哥,我突然觉得——”
“恩?”
时载因叔仰阔这一句有了新思路,眼睛亮了亮,趴人身上,很兴奋:
“云宝可能确实有点儿自己要长大的不知所措,但是,我们两个最近明里暗里地关心他,他肯定有所察觉的,那点儿莫名其妙的迷茫可能就散了不少,因为他知道大哥小哥一直在默默陪着他,心里安定下来,那些小情绪就没啦。哥,是不是这样?!”
“……可能吧,真麻烦。”
“哥不准这么说!以后我们要继续保持,多多关爱,哥没事也问问他一天都学什么了。”
“……恩。”
“幸亏你大嘴巴!”
说完,时载哈哈大笑起来,叔仰阔又装睡了。
不过时载真的开心,现在男人越来越愿意跟自己讲心思,也是那次闹一场之后,说让他陪着改,自己也很积极地变温和、乐观。想要越来越爱,必须两个人一起努力。
还有粉团子的成长亦是如此,他们两个在背后默默助力,仰云自己也在加油度过成长的迷茫。
还好叔仰阔将他的这句话转述给他,才能有三个人的心照不宣。
时载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美滋滋入睡。窗外的楸树开得愈发热闹,芬芳在月光下热烈得好似灿灿星芒,欢快着起舞,随风潜入梦与每一个日夜,迎接着一日胜过一日的灼灼太阳。
美好的六一儿童节。
时载跟叔仰阔本要给仰云好好庆祝一下,谁知臭团子拉了坨大的,啧,憋挺久。
市中心,上次给时载过生日的商场,吃完饭能去游戏厅玩儿。
今天晚上挺热闹,一则周五,二则儿童节,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出来,时载也很开心,跟叔仰阔说有种带娃的感觉,叔仰阔心道,真这么想,当初该让仰云朝他改口,不过没说。
按叔仰阔的打算,今天是让俩小的一起开心。
时载却算了,有心弥补仰云不曾被细心呵护的童年,今日他专属,叔仰阔平静接受了冤枉。
本来要去陶艺馆接人,仰云没让。结果左等右等没见人,时载去了个电话,对方喊着“马上马上”,时载才放下了心,接着对叔仰阔千叮咛万嘱咐——坚决不能让仰云有被凶的感觉。
叔仰阔仍是一脸淡淡,点头。
十分钟后,一个男孩蹦到时载跟前并扑到他肩头时,愣是将时载吓一跳,推开人站起来的瞬间,时载一懵,一惊,再一怔,眼前的这人……他的粉团子呢???!!!
仰云笑嘻嘻的,浑然不觉自己怎么了,时载睁大眼睛,看了眼仍是平静的叔仰阔,转回头:
“云宝,你这身衣服挺好看,怎么破成这样?在班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我自己专门买的这样。”
“什么时候买的?”
“中午啊。”
这几天中午没有一起吃饭。时载简直不愿再看第二眼,仰云自己的买的衣服他连捡破烂都捡不到这么破的。好好的大背心,背后三道口子,前面还有几个洞,大短裤也差不多。
时载觉得他屁股蛋子都能漏出来。
一直以来,时载自觉是家里最开放的,不不不,这跟开不开放无关,纯粹是——丑。
丑得很吸睛。
但是不能说。
再看一眼,时载看到仰云手腕时更是心惊,抓过他的手,拨开祥云手链:
“你还纹身了?!”
“假的,纹身贴而已。”
“……哦。”
“不过我真打算纹,中午时间不够,老板先给我贴了假的。”
刚松下的一口气猛地又提起来,时载正喝水呢,呛起来,眼见着给他拍背的叔仰阔面色渐渐冷下来,被注以目光的仰云却是晃了晃脑袋,自顾自吃冰淇淋。
看到他耳朵时,时载正要说话,仰云道:
“也是假的,嘻嘻。”
“……”
“不过我也准备打个真耳洞。”
时载勉强笑了下,拍了拍叔仰阔的手臂,让他不要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们这边沉默,仰云还笑嘻嘻的继续“汇报”,想要把头发染成红色或者蓝色,让小哥给个建议。时载简直想昏过去,蒙蒙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一只浮夸的火烈鸟。
他的肉嘟嘟软乎乎的可爱小鸟呢?
不由自主对比起最初的粉团子和现在的,没法对比……简直天差地别,要说今天之前的仰云还能让时载叫一声“我的粉团子”,虽长高了些脸上没那么婴儿肥了,但往他身边一坐总是乖软可爱的,今天的仰云却让他有种时隔多年重逢后不敢相认的感觉。
连带着,说话间语气中都大变样了似的。
仰云口中的“怕”,怎么如今看来更像是——怕他们怕。
没关系,要敢于接受每个家庭成员冷不丁的变化。看了眼叔仰阔,垂着眸不知想什么,时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叔仰阔这样,他准保将人当街扒了,再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