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祖孙三人用了膳,沈忌琛坐了一会,就言明政务在身,起身告辞了。
  太皇太后看着他萧萧肃肃的背影,又喜欢又失落,叹息道:“看来是要抓紧给嫖姚选房妻子了。”
  沈倾辞有些意外,又有些担忧:“嫖姚的性子,怕是不会任由我们摆布。”
  太皇太后道:“谁说我们要摆布他,挑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摆个春日宴,让他自己选个中意的,不就行了。”
  “若是他不选呢?”沈倾辞问道。
  太皇太后眉峰一挑,豪横道:“那就再办一场!”
  “......”
  出了慈安宫,沈忌琛没再去议政殿,径直出了宫来,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文松就等在一边,等他下令去哪。不知过了多久,文松以为就要这么坐在马车里坐到太阳下山为止的时候,沈忌琛终于开口了。
  “出城,去矿山。”
  文松脸色微变,探头出去对车夫道:“去矿山牢狱。”
  马车一路直往城外驶去。
  **
  那日在一盏江南逃跑后,岳溶溶就“躲”了起来,她谁也不想见,只是想见曲烈山,从前的苦难他们一起度过,仿佛在这个天地,只有她和曲烈山相依为命了。
  金老板的出现,揭开了她最不愿想起地过往,沈忌琛一定会去查,这段过去,她最不想沈忌琛知道,她也再不想见沈忌琛,京城再无她的立足之地了,可她该去哪,能去哪?
  她求王雄让她见一面曲烈山,拼命求,可是王雄铁了心不让她见,她只能等在监牢外,一等,就是两天。
  王雄看不过去,出来劝她,她只是不理,王雄没办法,只得拿出些点心给她,可那些点心,她也没动,只是抱着膝坐在墙角,像是铁了心要王雄心软,放她进去,王雄死死咬住牙,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可看着她不明就里以为博自己心软就能进去,死等的模样,他终究还是说出隐晦的话来:“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是你今天碰死在这,你也进不去。”
  岳溶溶脸色一白,声音微颤:“什么意思?”
  王雄道:“上头有令。”他只能说这么多。
  上头有令,上回岳溶溶来,他已经这么说过的,但这回再说,岳溶溶莫名心惊,好似这不是简单的意思,她正琢磨,忽然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声音,王雄立刻站起来回头看去,脸色大变,急忙迎了上去。
  岳溶溶看过去,已经浑身紧绷,她赫然低下头去,抱紧了双腿,头低得低低的,却听到徐步而来的脚步声,她的心跟着张皇再张皇,死死攥紧了裙摆。
  她不想见他。
  阴影笼罩而来,将她娇小的身躯都罩住了,透不进一丝光亮似的。
  “起来。”
  上头传来森然低沉的声音,岳溶溶只当没听见,下一刻,她的手臂被握住,轻轻一提,她就被沈忌琛捞了起来。
  “你不是要见曲烈山吗!”压着怒火的喝道。
  岳溶溶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怒的眼底,不可思议的声音轻飘飘的:“你知道了......”她逐渐意态凄凉,却突然双瞳紧缩锁住他,“是你,是你不让我见他!你对他做什么什么!”
  她眼底的绝望到紧张害怕,无一不刺痛了沈忌琛,在她的眼里只有曲烈山!
  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只想着来见曲烈山,听到曲烈山的名字,她的眼里才拨动起情绪!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沈忌琛无关!
  沈忌琛暴怒,他攥住岳溶溶的手腕,怒气腾腾:“你要见他是吗!我这就带你去!”
  他拉着岳溶溶就往矿山校场而去。
  文松立刻跟上,王雄也紧张地跟在文松身后。
  此时的校场上正殊死搏斗,观台上坐了一排京官,激情沸腾地呐喊叫好,更嚣张地喊着“打死他”!
  那是他们各自下注买下的输赢,只要那些死囚拼死搏斗,直到另一方再也起不来为止。
  血肉模糊。
  孙大人正欢天喜地地数着下注的银子,就要看看现在场上的形势,一抬头,就看到沈忌琛怒气沉沉拉着岳溶溶而来,他吓得弹身而起,挥落了一半的银子,惊动了身边的京官,京官朝着他的方向看去,蓦地一怔,慌忙扯再旁边的京官,这么一排扯过去,沸腾的观台噤若寒蝉,所有人大惊失色。
  沈忌琛已经拉着岳溶溶上了观台,所有人后退行礼,脸色惨白,一副死到临头的表情,沈侯怎么会来!沈忌琛却没有理会他们,拉着岳溶溶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所有人都站在他们身后。
  孙大人立刻迎上前来:“侯爷......”
  “把曲烈山带出来!”沈忌琛厉声一喝。
  岳溶溶心惊肉跳,她看着孙大人立刻去了,脱口道:“你要做什么!”她看了眼校场上被拖下去的奄奄一息的犯人,手脚冰凉,她喊道,“你不能这么做!”
  沈忌琛冷冷看着她:“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能不能这么做!”
  不一样曲烈山被带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观台上的岳溶溶,他心猛地一跳,眼底一喜,随即看到了岳溶溶身边睥睨着他的沈忌琛,他这辈子最恨的人!
  顿时他浑身杀意尽显,就要冲过去:“溶溶!”
  “曲大哥!”岳溶溶就要冲下台去,却被沈忌琛牢牢攥住了手,她猛地跌进座椅里。
  “沈忌琛!你放开她!”曲烈山要冲上去,却很快被一众冲上来的衙役按压住,顿时七零八落的刀仗打在他的身上。
  岳溶溶大恸:“曲大哥!”可她根本挣脱不得,转而怒视沈忌琛,“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忌琛看着她因为曲烈山对他的怒视甚至是仇视,心如刀割,忽然他笑了一声,笑出声来,摆摆手,那边的衙役很快放过了曲烈山,并且帮曲烈山解了手上和脚上的铁链。
  立时上来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目露凶光地盯着曲烈山。
  此时沈忌琛发话了,慢条斯理道:“谁赢了,可免半年的杂役。”
  原本忐忑的京官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并且兴致勃勃起来,因为他们都看出了沈侯和这位姑娘还有那个囚犯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岳溶溶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忌琛:“你疯了!”
  沈忌琛却不予理会,看了眼王雄,王雄立刻会意,场上的衙役瞬间退下,只留下那几个彪形大汉和曲烈山。
  曲烈山只是盯着沈忌琛,沈忌琛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冷厉如刀,都恨不得对方死。
  岳溶溶却对着曲烈山摇头,乞求地摇头,眼泪簌簌地掉:“不要,不要......”
  曲烈山看向岳溶溶,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他轻轻一笑。
  沈忌琛目光骤沉,转向身边,就看到岳溶溶已经哭成了泪人,他蓦地攥紧了手,喉间像是塞了一块烙铁,灼烧着他,他艰涩开口:“现在哭还太早了。”
  岳溶溶愤然看向他,泪眼模糊。
  场上大战一触即发,可那群彪形大汉似乎只针对曲烈山一人,很快曲烈山寡不敌众,被踢倒在地,岳溶溶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冲下去,却被沈忌琛拽住,她拼命挣扎,拼命打他,可他却不为所动,一双眼睛盯住她,看着她痛,看着她崩溃。
  场上的曲烈山吐出好大一口鲜血,岳溶溶绝望地扑跪在地,攥住沈忌琛的衣摆:“放了他,求你放了他!我求你!”
  沈忌琛看着她,心神震动,尖锐的痛狠狠刺穿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脏敲碎,他眼眶通红,蹲了下来,扶住她的手臂,唇角却噙着笑。
  红着眼看着她:“真是情深义重啊!你为他卖身,他为你杀人,他为你厮杀,你为他求我......岳溶溶......”他眼角滚下一滴泪来,“你只看得到他快要被打死,可看得到我生不如死!”他目光却愈发狠厉,撕心裂肺,“你为了他什么都肯做是吗?”
  岳溶溶已经泣不成声,无力又凄怆:“只要你放了他,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他钳制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嗓音嘶哑,“侍妾通房呢?”
  岳溶溶浑身一颤,眼睛泡在泪水里,却澄澈一片,她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最终她咽下酸楚,像是刀片割裂她的喉管割裂她的心,她道:“好。”
  沈忌琛蓦地站了起来,看着她,当年她宁死不愿做的事,如今为了曲烈山,却答应的爽快!他别过脸大笑了一声,压下那撞破胸腔的痛,厉声一喊:“放了他!”
  场上顿时安静了,沈忌琛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冰冷,他斜睨岳溶溶一眼,冷冷丢下一句“别忘了你的承诺”,拂袖离开。
  岳溶溶瞬间跌坐在地,过了一会,她擦去眼泪,奔下台去。
  一众京官看得一头雾水。
  “方才我没听错吧?侯爷是那个意思吧?”
  “是吧。”
  “所以,是侯爷看上了这个姑娘,结果这个姑娘喜欢的是那个囚犯,所以侯爷用囚犯的性命威胁她,强取豪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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