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够了!”沈忌琛再也克制不住,狂怒一喝,房中噤若寒蝉。
  薛玉白看向他,沈忌琛稳步走来,语声极沉:“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他暼了岳溶溶一眼,掠过薛玉白,撞过他的肩,撞得薛玉白一个趔趄松开了岳溶溶的手臂。
  等到沈忌琛离开,岳溶溶才闭上眼,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似的四肢发抖。
  贺敏轩气急败坏:“那花长在落霞山的山腰处,你当真要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时间紧迫,薛玉白沉声道:“别再说了,溶溶,我们走。”他拉着岳溶溶转身就走。
  留下怔然的韩贺郑三人。
  贺敏轩喊道:“疯了!都疯了!”
  郑旭朝面色凝重:“嫖姚他到底想做什么?”
  韩子羡沉声道:“我虽不知嫖姚想做什么,也不知他们怎么又闹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但我知道,今日只要岳溶溶稍稍服个软,嫖姚就兵败如山倒了。”
  贺敏轩冷笑:“偏她岳溶溶是个犟种!”
  韩子羡决定道:“别再说了,我们也去落霞山,难不成真看着玉白为岳溶溶孤注一掷而不管不顾吗?”
  贺敏轩恍然:“对对对,我们也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嫖姚会不会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37章 山崖 岳溶溶,你赢了。
  落霞山山顶的风凉嗖嗖的, 却十分清爽,岳溶溶站在山崖边,闭着眼耳边的风愈发清晰, 她感觉她的头发和裙摆都在拉扯她,还有薛玉白。
  “我替你去。”他隔着衣袖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像是生怕她一时冲动就跳下去了, 那模样仿似若是她跳下去, 他也会跟着跳下去的坚定。
  岳溶溶心头一颤, 她灿烂一笑:“那怎么行, 若是你去了,沈忌琛事后不认账怎么办?”
  薛玉白语塞,以今日他看到的沈忌琛的模样,绝对会做出这种事,他眉头紧锁, 没头没尾说了一句:“他恨你。”可他心头一顿,想说, 他也爱你。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 他了解沈忌琛, 沈忌琛在爱她,所以恨她。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现在也没有时间追究。
  岳溶溶垂眸轻轻一笑:“嗯, 他恨我,我也恨他, 扯平了。”
  薛玉白不想去追究这份“恨”有几分真,只道:“那我陪你下去。”
  他已经派人在山崖抛下绳索,还命人在山下等着,确保岳溶溶的安全,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
  韩贺郑三人始终站在一旁,贺敏轩气势汹汹,郑旭朝冷眼旁观,唯有韩子羡想到自己的爱妻,动了恻隐之心,若是岳溶溶今日有什么不测,只怕他的意意也会伤心。
  不由得,他上前正色道:“溶溶,你去跟嫖姚服个软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岳溶溶知道他是好意,却倨傲地别过脸去:“我不去,我和他之间不是服个软就能过去的。”
  韩子羡拧眉道:“只要你服个软,天大的事,在嫖姚那都能过得去。”
  岳溶溶的心弦被拨动一瞬,垂眸不为所动。
  薛玉白却怔怔地看着韩子羡,震撼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岳溶溶已经推开他的手往山崖边走去。
  “溶溶!”薛玉白脸色一慌就要上前再度拉住她,却被人紧紧抓住了臂膀,他恼怒回头,是贺敏轩。
  贺敏轩怒道:“你当真要为了岳溶溶和嫖姚闹翻?你知不知你今日若是陪她一起下去,嫖姚再容不下你!”
  薛玉白决心已定:“放手。”
  郑旭朝上前来也按住了他的肩:“你不了解她和嫖姚之间的事。”
  薛玉白却一个字也不要听,就要动武,岳溶溶却转过脸来喊了他一声,朝他盈盈一笑,他蓦然一呆。
  就听岳溶溶道:“你放心。”
  你放心?你放心?什么意思?他怎么能放心!眼看着岳溶溶已经走到了山崖边,他情急大喊:“溶溶!”
  岳溶溶充耳不闻,站在山崖边,低头往下一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忙是往后缩了一下,紧紧闭上眼,浑身都在发抖,她才发现,她有点儿恐高,尤其在听到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她的心越乱,双腿也僵硬住了,她深深吐纳两息,就要一鼓作气,弯下腰去。
  猝不及防,手臂被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身子惯性往后转去,山崖下的风呼呼袭来,身后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惊怔模糊间,她看到了沈忌琛,那张冰寒的脸,来不及掩藏的眼底的焦灼和复杂的情绪。
  打斗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大概就是看到沈忌琛狂奔,一路冲过来抓住了岳溶溶时。
  沈忌琛眼看着她走向山崖边,背脊的冷颤还没消散,他攥着岳溶溶的手臂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怒,紧到让岳溶溶吃痛。
  岳溶溶挣扎地去掰他的手指:“放手!事到如今,你休想反悔!”她铁了心挣扎,却没察觉到身后再退就要跌落山崖。
  沈忌琛看到她的脚偏移,心猛地一颤,狠狠一拽,两人位置转了方向,沈忌琛背对着山崖,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着她,心狂跳不止,一阵一阵的刺痛,紧绷的脸,露出冷峻而坚硬的下颚线。
  所有人都怔住了。
  岳溶溶也僵在了他的怀中,她感受到山崖的风从她耳边擦过,另一侧的耳边是沈忌琛带着后怕的喘息声,她不敢再挣扎,鼻尖蓦然发酸。
  薛玉白心直直往下坠,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韩子羡按住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沈忌琛放开了岳溶溶,岳溶溶抬头看向他。
  他凝注着她,声音低沉艰涩:“岳溶溶,你赢了。”
  简单的六个字却在岳溶溶心底砸出一个深深的窟窿,沈忌琛泛红的眼底满是沉痛,看着岳溶溶的目光逐渐清冷。
  “沈......”岳溶溶喉头哽咽,说不出一个字。
  沈忌琛却不再看她,从她身侧沉默地离开。
  贺敏轩莫名其妙:“闹得这样大,就这么结束了?什么意思啊?”他急忙追上沈忌琛。
  韩子羡看向郑旭朝,郑旭朝苦笑一声:“意料之中。”他长叹一口气,也随即下山。
  这一场较量,终究是岳溶溶赢了,韩子羡看了岳溶溶一眼,转而看向薛玉白,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也下山去了。
  山顶只剩下,岳溶溶和薛玉白,薛玉白深吸一口气,摒弃心头的阴霾和酸楚,朝岳溶溶走去,却看到岳溶溶倏然跌坐在地,他心头一紧,紧跑过去蹲下去看她。
  “受伤了?”
  岳溶溶抬头努力攒出一抹笑容,语声轻软无力:“没有,只是腿软了。”
  薛玉白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方才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我还以为你多么的视死如归,原来你也怕。”
  岳溶溶道:“我当然怕,我还不想死呢。”毕竟她死了,就没人管曲烈山了。
  薛玉白立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在赌,赌嫖姚会心软?”亦或是她只是在赌气,气沈忌琛这样狠心,可他宁愿她是在赌沈忌琛心软。
  岳溶溶没有说话,不管她在赌什么,他都震动极了,她凭什么敢赌嫖姚会心软!自小到大只要嫖姚决定了的事,就没有动摇过!
  不,或许嫖姚也在赌,只不过嫖姚赌的是她的回心转意。所以,嫖姚才会说那句“你赢了”,所以,嫖姚才会那么伤痛。
  若是沈忌琛没有出现,岳溶溶宁愿跳崖,也不愿回到沈忌琛身边说一句“我输了”。
  只是为了能在京城待下去,为了曲烈山!沈忌琛心如刀绞,想到曾经她的视死如归,他不敢再逼她,在侯府射了一晚的箭,直到双臂再也抬不起来,才罢休。
  **
  岳溶溶安然待在了京城,待在了锦绣楼,只是从那以后,过了大半个月,她再也没有见过沈忌琛,绣楼里的绣娘对她的轻蔑不屑逐渐变成了同情,一种庆幸的,幸灾乐祸的同情。
  “溶溶,那种高门大族的贵公子,就是这样的,何况是沈侯这样的人物,你能有短暂的时间被他喜欢也算是幸运了,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有绣娘安慰她,到头来还轻轻一笑。
  钟毓狠狠瞪她一眼,转而一笑:“是啊,得到过总比没得到,抓心挠肝的好。”
  绣娘撇撇嘴转身离开。
  杜艳却不会放过任何嘲讽岳溶溶的机会,“有些人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又是逼甄溪做妾,又是打得周工鼻青脸肿的,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含贞,你知道这叫什么?”
  任含贞微微含笑:“叫什么?”
  “小人得志摔得狗吃屎。”杜艳笑得肆无忌惮,好像报了一箭之仇的痛快!
  任含贞看了看岳溶溶,见她脸色平静,一味坐在位置上刺绣,对她们的嘲讽充耳不闻,她上回明明听到沈侯要让岳溶溶离开京城,这几日她竟还能待在这,看来是沈侯心软了,任含贞抿紧了唇,怕她“卷土重来”,她想,她应该尽快想个法子,让她离开绣楼甚至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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