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岳姑娘。”
薛玉白没想到岳溶溶会亲自来找她,一时有些无措,等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盯着她看得有些久了,忙是垂眸作揖:“你久等了。”
岳溶溶摇头:“我是来送画的。”
薛玉白接过画筒,却不急着打开,抬眼道:“有劳姑娘,还请姑娘随我来。”
他带着岳溶溶走过花园,进了另一处临湖花厅,一进屋,岳溶溶就怔住了。
房间的墙上挂着各种名画,她情不自禁走进去,望定其中一幅,惊喜道:“这是牧羊图!”
转眼又是一道惊喜:“这是春日宴!”
她一幅幅看过去,笑容越来越灿烂,像只花蝴蝶,翻飞的裙摆晃了薛玉白的眼。
“这是残本,微雨燕双飞的残本……这你都有?”岳溶溶简直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娇俏可爱极了。
薛玉白像是捧着一件令人惊喜的宝贝,她今日这模样实在给他巨大的意外和欢喜,不禁十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向她:“不可说,不可说。”
岳溶溶随即会意,这种上古名家残本,能得到必然不是光明正大的途径。
她嫣然一笑,再度转身,看到了即墨先生的春晓图,再也抑制不住羡慕的眼神:“即墨先生的画作你也有啊。”
这种当世名家的画作可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即墨先生第一国手的画作,听闻当年太皇太后想要他即兴画一幅的宫夜宴,也没得逞。
薛玉白眼底有一抹骄傲之色:“他是我的老师。”
岳溶溶错愕了,呆呆地看着他,原先的欣喜逐渐转为失落,能当即墨先生的弟子,定然与众不同,他这样风雅的人物,她却要将他扯进她的恩怨中吗?他的人脉或许都是高雅之人,要为她的俗事低头吗?
“怎么了?”薛玉白眼见得她眼底的神采逐渐黯然,他心头有些慌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留住她的明媚。
岳溶溶摇头,转而问道:“你这么厉害,当年为何不自己补那副千里山河图呢?”
大概是因为画作的缘故,她同他说话没有之前的拘谨,薛玉白很高兴。
“因为太在乎了,便会小心翼翼。”薛玉白静静看着她,认真道。
岳溶溶没听出他的深意,一时有些窘迫:“那我帮你画的万寿图,会不会是班门弄斧了?”
薛玉白正看着手里她的万寿图,满目欣赏,含笑道:“完全不会,玉白自愧不如。”
岳溶溶放下心,薛玉白郑重地奉上荷包,她略有迟疑,不想在这种时候让黄白之物扫兴,但她的确很需要这笔银子,明日就是交无忧银的日子了。
她接过银子,抬眼盈盈一笑:“多谢公子。”
薛玉白请她去湖边坐,命人煮茶,他注意到她眼底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丝忧伤。
“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我想我们是朋友了,溶溶,介意我这样唤你吗?”
她没等着他上门取画,却亲自送来了,他想,她或许有些难处。
他这样真诚,岳溶溶有些松动,她深吸口一口气,垂眸道:“我实在是,不知找何人商量了。”
她垂眸前的一抹伤痛落进薛玉白的眼底,他心头一紧:“但说无妨。”
“薛公子,我想请你帮我。”她抬眼看向他,眼中布上一丝忧伤,为了留在京城,为了曲烈山,她别无他法。
“我一定帮你,你说是何事。”薛玉白都没有先问她是何事,就立下承诺,让岳溶溶心里一暖。
“这件事有难处,薛公子若是为难,不必放在心上。”她先将难处说在前头,“我,我得罪了一个人,那人让我离开京城……”
薛玉白脸色一沉,冷嗤:“好大的口气。”
岳溶溶微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薛玉白这样冷冽的模样。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吓到了岳溶溶,薛玉白缓和道:“溶溶,你放心,有我在,上京城没人敢让你离开。”他信誓旦旦,“那人是权贵也罢,恶霸也好,你只管安心。”
岳溶溶听他这语气,顿时放下心,但一想到沈忌琛的身份,不是一般的权贵,又怕此举连累了他,便道:“对方的身份不一般。”
薛玉白温和地笑了:“或许你听说过望京门薛家。”
岳溶溶唬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薛玉白诧异地也站起了身:“溶溶?”
她没想过他是那个“薛”,若是如此,那他必然与沈忌琛也颇有交情,该怎么办,她如何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扯到了和沈忌琛有关的人。
似乎看出了她听到“望京门”时的更加慌张,薛玉白暗忖,或许她和其他百姓一样,听到“望京门”三个字总会诚惶诚恐,他不禁有些懊悔,方才只想着宽她的心,还是急切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她不心生芥蒂。
却见岳溶溶低一回眸,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其实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只要薛公子想法子将我藏起来一段时间,不至于被人寻到。”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不让他因她的事引起冲突,自己又能留在京城,只是恐怕锦绣楼是不能去了,但她总是能想到其他办法赚钱的。
猜想到她或许是不想连累自己,但又实在没有办法了,薛玉白一时感动,一时又好奇是何事让她如此矛盾又坚定的想留在京城,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问出了口。
岳溶溶迟疑半晌,她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真诚,自己不该有损隐瞒,只是......
“我现在能不说吗?”
薛玉白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柔声道:“那就等你想告诉我的一天。”
笑容在岳溶溶的唇角逐渐蔓延,一扫眼底的惆怅:“这么说你会帮我?那你准备把我藏在哪儿?”
薛玉白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假意想了想,道:“等我想好再告诉你,总之这几日,你可以安心待在锦绣楼。”
他亦没有问她,她得罪的是谁,他也不在乎,她既没有主动言明想来也有难处,他不会逼她,他也没有把她得罪的人放在眼里,毕竟,在上京城能让他为难的人也没有几个,即便有,还有他的几个好兄弟。
“等明日我祖母的寿辰宴过,我就来找你。”
他郑重承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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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薛家太夫人的寿辰宴,宴会一早就开始了,喜乐之声从前庭传到了内院,各府女眷已先后登门,各府家主只参加晚宴。
薛太夫人坐在正院的明堂主位上,周围自上而下坐了一圈贵夫人,贵女们坐在母亲的斜后方,听着长辈们谈笑风生。
薛玉白坐在薛太夫人的侧后,管家来报:“太夫人,几位公子来了。”
几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沈韩贺郑四人。薛玉白站了起来,沈忌琛四人正走进来,神采飞扬,明堂顿时亮了起来,那些贵女的含羞带怯又忍不住张望。
包括薛玉白在内,除了韩子羡,其他四人皆未婚配,在场的贵妇人自然是心思活络,却不敢太过表露,皆因在座之人,还有一位贵人,大长公主。
沈忌琛领首,四人一字排开跪在了蒲团上,给薛太夫人行了叩拜礼祝寿。
薛太夫人欢喜极了,忙是让他们起来,慈爱地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便对韩子羡:“意意这孩子有孕在身,还那么活泼,一刻也闲不住,你可得仔细着些,方才还拉着人去游船呢,被我唬住了,你快去看着她,免得下人一不留神就让她上了船。”
韩子羡听得先是吓了一下,不禁冒出一层冷汗,急忙作揖退下了。
惹来堂上一众取笑。
“瞧把子羡急得,这小两口还是这么如胶似漆的,韩夫人,你有福气啊。”
韩夫人是不拘的性子,坐在长公主下首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话题有意无意扯到了沈忌琛头上,贺敏轩和郑旭朝交换了个眼神:又开始了。
论尊论贵,在场没人越得过大长公主去,只是今日是薛太夫人的主场,她有意收敛锋芒,大多数时候但笑不语,可如此端雅地坐在那,还是掩不住那份皇天贵胄的气派,甚至不需要任何珠光宝气的衬托。
如今上京城里,还未出阁的小姐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盯着沈侯夫人的位置,有资格的指望着门当户对,没资格的巴望着自己的女儿是特别的一个。
今日在场的贵女们就是有资格的那一列,各个打扮的明媚清雅,皆是打算着趁今晚晚宴一展风采。
大长公主如何看不出在座之人的心思,她含笑朝偏厅看去,沈忌琛坐在屋檐下的窗户旁听着贺敏轩等人在说话,他面上虽笑着,去有一种疏离之感。
“惟熙,惟熙?”
大长公主回神,看向薛太夫人:“您说。”
薛太夫人问她:“棠颂的婚嫁事宜都准备好了吧?”
大长公主道:“差不多了。”
此时薛太夫人另一边的孟夫人笑道:“嘉言来信说,会在棠颂出嫁前回京,定要送她出嫁。”